陳培堯今日要回書院，唐嬌連夜做了一個書袋讓胖丫送去，算是昨晚在飯桌上幫她的謝禮。
胖丫沒一會兒回來，撅著個嘴罵罵咧咧。
“誰又惹你了？”
“還不是周家那打秋風的，奴婢去送東西時那周娟也在，鄒娘還未說話，那小妮子倒是張口閉口說小姐您的女紅不行，改天要親自縫制一個書袋給大少爺?！?p> “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咱們大少爺能相中她嗎？”
唐嬌撥弄著絲線，“她還在勤竹苑？”
“這會兒不在了，方才大少爺出門去書院，她死乞白咧的非要去送送就跟著出去了，哼，用得著她送？”
唐嬌拆著手中的絲線，道：“放心，她待不了幾日了，過來，你替我去做件事。”
對著胖丫招了招手，低聲對她吩咐了一番。
聽完胖丫神色遲疑，“??？這樣會不會對大少爺的名聲不好？”
“上趕著的又不是哥哥，定然也壞不了他的名聲，快去吧?！?p> “是，奴婢知道了。”
唐嬌忙著賀壽的緙絲，這兩日除去飯廳用飯幾乎沒出過院子，關于府里的事情都是聽胖丫說的。
這日傍晚，對了一日賬目的唐九德走出賬房，想著去外面喝點小酒，正打算從后門出府，剛走到月亮門，就聽到兩個婆子在說話。
“我覺得這事準能成，聽說這兩日周家那姑娘頓頓往書院給咱們大少爺送吃的，連外面都傳開他們兩個快要定親了?！?p> “唉，真是可惜，按說咱們大少爺可是要做大官的人，日后不是挑著撿著找媳婦，若是娶周家那姑娘好姻緣就斷了，真是一朵鮮花兒插在牛糞上?！?p> “瞧你說的，咱們老爺最看重二老爺，說不定這門婚事就是他同意的，親上加親嘛……”
這婆子話沒說完就看到沉著臉從月亮門走出來的唐九德，嚇了她一個激靈。
“老爺?！?p> “剛剛你們在嚼誰的舌根？”
“沒，沒有誰……”
“讓你們說！”
兩個婆子吭吭哧哧把這兩日傳得滿府都知曉的周娟纏著陳培堯的事說了，氣得唐九德罵罵咧咧就沖到了二房。
周氏和周娟不在，唐十安正在院子里和小丫環(huán)調笑，唐九德劈頭蓋臉就把人罵了一通。
“就你媳婦娘家那群貨色還想肖想我的堯兒？做你們的春秋大夢?。 ?p> “你媳婦那娘家侄女兒要是還纏著堯兒耽擱了他讀書，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因著養(yǎng)舞姬的事唐十安和周氏這幾日連飯都不在一塊兒吃，哪里知道周氏在做什么？
“這是怎么回事，我……”
“你告訴你媳婦，要么她把她那侄女兒送走，要么她就和她那侄女兒一起滾出唐家！”
唐十安看他真生氣了，只得應是。
當天晚上二房那邊又鬧了起來，聽說周氏和唐十安都動了手。
不管如何，反正翌日一大早周氏還是把周娟送走了。
只是周大壯留下來，周氏的意思是要讓人給唐閔作伴。
這事之后周氏消停了，可沒兩日又開始去明氏那邊嚼舌根。
有一次明氏甚至是過來唐嬌這邊打算要回去管家之權。
明氏語氣何曾這般堅定過？唐嬌問了緣由才得知是周氏覺得她偏向著勤竹苑那母子兩人，明氏當真了，連帶著生了她的氣。
“這有何偏向的？府中大大小小的開支都過了賬，母親若是不相信我盡管去查，竟聽了旁人幾句就疑心我，讓女兒好生傷心。”
她做委屈狀又抹眼淚，繞是明氏心中有氣也消了。
唐嬌這般糊弄過去，也沒交出管家之權。
之后唐嬌又問周氏還說了什么，明氏支吾著說周氏想讓她那侄子留在府里做事，讓她給安排。
唐嬌心中冷笑。
“娘，你有沒有想過，這事二嬸怎的不親自去找我爹說？”
明氏還真沒想過，唐嬌接著說：“自然是我爹不會同意，您還不知道吧？二嬸她那娘家侄女兒試圖勾搭哥哥被我爹發(fā)現了，一氣之下趕出了府，連帶著生了二嬸兒的氣?！?p> 明氏一副詫異，“竟然還有這種事？看不出小娟那孩子……”
頓了一下，明氏又道：“你怎就不知是他們兩人都有意？而且，那一個庶子，娶了小娟還委屈他了？”
明氏說不出來這話，不用想都知道這是周氏說過的。
“娘你說的這是什么話？以哥哥的才能，配咱們碧城縣大戶人家的小姐也是綽綽有余。”
明氏想想陳培堯那張好看的臉，確實跟周娟不搭。
“娘，你日后別何事都聽我二嬸的，萬一為了她犯了我爹的忌諱，爹氣的是你，平白傷了你們夫妻感情?！?p> 明氏大悟。
以夫為天的柔軟性格，最是怕唐九德生氣。
見明氏聽進去了，唐嬌又點了幾句送她離開。
周氏如意算盤在明氏那邊沒著落，又往她這邊跑，不過吃了幾次閉門羹又消停了。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到了八月。
唐九德終于把唐不凡讀書的事情搞定，就選了書院旁邊那一家私塾。
這日唐嬌出去買絲線，順路接唐不凡回家。
姐弟兩人快走到唐府時唐不凡突然扯住了她的衣袖，“姐姐，你看那邊?！?p> 唐嬌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陳培堯的身影。
只是此時他坐巷子口的臺階上，捂著胸口臉色煞白，身上的水藍色衣衫臟了衣擺，往來的人都往他那邊看一眼，卻沒一個要扶他起他的意思。
唐嬌趕忙帶著唐不凡過去，蹲下看著陳培堯，“哥哥，可是身子不舒服？”
陳培堯瞥了他們姐弟一眼，搖了搖頭，“無礙?！?p> “前邊就是醫(yī)館，我?guī)Ц绺缛タ纯?。?p> 說著她就要扶他起來，還沒碰到他的胳膊，陳培堯握住了她的手，很是用力，像是在壓抑著痛苦。
“讓我歇一會兒就好。”
他嗓音沙啞，發(fā)絲亂了些許，人很虛弱。
唐不凡也乖巧站在旁邊，只是礙于之前投毒之事，他有些怕陳培堯。
唐嬌生怕他出事，緊張觀察著他，想來這樣的事情陳培堯不是第一次經歷，過了沒大會兒他臉色果真好了一些，唐嬌也輕松把手抽了回來。
“現在感覺如何？”她輕聲問，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和緊張。
陳培堯視線在她臉上停留片刻，隨后看向她被捏紅的手，輕薄的眼皮微不可覺地顫動了一下。
搖了搖頭，沒說話。
唐嬌想，陳培堯許是不想讓旁人知道他的情況，她也沒繼續(xù)問。
“哥哥怎的又沒帶墨童？”
她蹲著還沒起身，陳培堯坐在臺階上，她需要微仰著臉，兩人距離拉得有些近。
陳培堯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就這樣地盯著她看，倒是把唐嬌看得有幾分不好意思。
“哥哥？”
陳培堯眨了一下眼，反問：“前段時間府中有些我的傳聞，不知妹妹聽過沒?！?p> 他有著一雙仿佛能洞察人心的雙眼，唐嬌被他這樣看著瞬間有些發(fā)虛。
前幾日他們見過面，他沒說起過這事，她當他是不知道的，原來心里明白得很。
“哥哥，對不起……”
陳培堯輕哼一聲，道：“你還真把我當好脾氣的，一而再地利用?！?p> 上一刻唐嬌還有些把握順好他的脾氣，可此時她倒真害怕得罪未來這位大人物。
“對不起，”她眨著那雙大眼睛，用慣會騙人的單純語氣道，“我知道錯了?！?p> 陳培堯本來沒生氣，只是提到這事看她如何解釋，可下一刻卻聽她說：“我也是看那周娟總是纏著哥哥，煩人得緊?！?p> 陳培堯險些氣笑。
小騙子。
“合著都是為我考慮，那我是不是要謝謝你？”
聽他這語氣，唐嬌就知道他沒生氣。
大松了一口氣，臉上笑意都生動了許多。
“謝倒不用，哥哥別生氣就好?！?p> 陳培堯真想用力捏她的臉，把她臉上這些古靈精怪的表情揉開。
唐家一家一個比一個蠢，怎就出了這么一個猴兒精。
“我若是生你的氣，改日怕是你連我都算計著了吧?！?p> 胸腔里那翻滾的血氣和胸口的疼痛已經徹底消失，陳培堯站起身，唐嬌也跟著起來。
“我可不敢?！?p> 就憑她這些小把戲，哪里能算計得了未來內閣首輔大人？
“我看你倒是敢得很?！?p> “真的不敢！”
帶著小女孩天然的嬌嗔，沒有絲毫作假的成分。
陳培堯藏著笑意看了她一眼，感受到了她的放松與自然。
小狐貍也有乖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