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還是老的辣?。 睂幹郯蛋狄粐@,知道自己中了暗算,不過他素來心智堅韌,并不因此著慌,反而還竭力靜下心來,開始考慮自家出路。
入目盡是水色天光,此等景象,寧舟一望便知,自家是中了幻境。
他還記得,自己意識來此時,聽到的太虛幻境四個字。
這一個幻境不知具體是有何用處的,但他明白,總歸是不好的東西。
忽然他周圍景色一變,又恢復到至圣宮那般景象。
凈無瑕的那靜如止水的面容,再一次浮現在他眼前。
他下意識道:“凈道友,這是何意?”
話一出口,他陡然覺得不對,凈無瑕突然玩這一手,不會故意炫耀幻術手段,將他意識騙來騙去,其中定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他還未細細打量再次出現的至圣宮,忽然一股難以言喻的吸力產生,這股力量分外詭異,就像有人要將他的靈魂抓出一般。
他現在的感受就是,有人掐著他的脖子,讓他無法呼吸,無法思考,逐漸陷入一個無意識狀態(tài)。
至圣宮中。
寧舟仿佛陷入癡傻,他雙眼無神,身子一動不動,若非還有心跳,說是他死了,也有人相信。
同時凈無瑕也不好過,她白皙的臉龐,此刻汗流如雨,一粒粒豆大的汗珠,淌面而下,才不過一息,渾身濕透,仿佛剛剛沐浴而出,白白的臉蛋,逐漸有了嫣紅,頭頂氤氳之氣團團升起,翻翻滾滾,如怒海驚濤。
“對不住了,寧道友?!眱魺o瑕雙目毫無感情波動,玉手按在寧舟頭顱上,一道黑色光暈,蓋在寧舟頂門之上,光暈如墨,緩緩轉動,猶如旋渦,一顫一顫的,似水一般。
每一次顫動,就是寧舟的掙扎表現。
凈無瑕出手,并非毫無因由。
無論如何她是靈門,寧舟是玄門,盡管她不在乎這個身份,寧舟也不在乎,但身份就是身份。
這是彼此對立的身份,并不會因為不在乎,就能掩蓋,玄靈的爭殺。
自古以來的爭端,沒有這么容易消除,同時,人與人也沒那么容易,可以互相信任。
她并不相信寧舟,所以她怕寧舟將她的消息,泄露出去,引來玄門高手的誅殺,以她如今的殘軀,一旦被高手發(fā)現,只有死路一條。
可她也不能殺了寧舟,正如寧舟所說,在豐國在圣宗的威嚴之下,如果她將寧舟殺死,引來強人怎么辦?
寧舟的資質她的看見的,如此資質,必然是出自名師,而名師往往意味著手段高明,她將寧舟殺滅,也怕引來寧舟師門的關注。
可惜,她想岔了,寧舟并無師尊,身后也無人照拂,頭頂上,僅僅只有圣宗這個金字招牌。
以寧舟如今的身份,就是被殺了,也沒人專門為他報仇。
只是,凈無瑕就像受傷的猛虎,保持著最高謹慎,不愿意輕易涉險,而是做出如今最有把握的一條,妥善的解決之道。
所以,她只能用出太虛幻境。
太虛幻境分三層,第一層,真亦假境,意志不堅者,陷入此間,將不分現實與幻覺,如果境術不停,受術者,如同活在夢中。
第二層,是離魂之境,這一境比之前高明不少,可將受術者暫時掌控,魂兒不受心神影響,純如一張白紙,這時候問什么,受術者就說什么。并且還可將受術者,心智抹殺掉,使其重歸嬰兒狀態(tài),忘掉前塵往事。
這就比較陰狠了,這樣一做,跟殺了別人沒什么分別。
凈無瑕并不打算將寧舟心智抹殺,她打算用第三層。
本真之境。
這一境就可說是恐怖了,一旦成功,可將想法灌輸在寧舟的腦海中。
這一步,是根本上改變寧舟,如果凈無瑕愿意,可從內心、想法、性格各方面改變寧舟,使受術者完全感受不到被受術。
凈無瑕就想改變寧舟的想法,讓寧舟忠誠于她。
中了本真之境的忠誠,是絕對的忠誠,就算讓受術者去死,受術者也甘之如飴,絕無怨言。
如果凈無瑕成功,她就不用擔心寧舟將他消息泄露,也就不用害怕被高手誅殺。
當然,前提是她要成功。
只是凈無瑕如今境況實在不好,對付寧舟,必須要讓寧舟自己靠近,所以她才說了那些秘事,寧舟問什么她就答什么,就是想取信于寧舟。
為了成功,她已經使出全力了。
寧舟感覺一只無形的大手,掐著自己脖子,讓他窒息,讓他逐漸迷茫,他現在已經不能想,不能思,就算掙扎反抗,也是潛意識的行為。
說來話長,也就兩三息工夫,寧舟從離魂之境,跌入了本真之境。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他袖囊中的太始玄龜,倏爾睜開刀鋒般的眼皮,兩把彎月刀鋒緩緩升起,現出漆黑如墨的眼睛,這雙眼睛穿透時間與空間,看著寧舟。
凈無瑕盡管損耗極大,不過她知曉,這是自己負傷施展神通帶來的,只要好生修養(yǎng)就無大礙。
可就在這時,她手中的黑色光暈瞬間擴大,讓她也壓制不住,這突然驚變,她當然明白這是什么。
“他的意識反抗怎么有這么強?”凈無瑕難以置信,本來淡水秋水的臉孔,露出駭然之色,她明白事情已經失去掌控了。
施術失敗,將要受到反噬,這個后果是她不愿承受的,但這是無可逆轉的,要么成功要么失敗。
她認為自己必然會成功,沒想到居然失敗了。
盡管她用盡手段,可是光暈如潮,須臾間逆轉,寧舟的意識瞬間歸體,在同一時間,凈無瑕如被雷噬,低哼一聲,一口鮮血噴將出來,雪色白袍,染上一道赤紅,似一株赤色桃花樹,鮮血點點,艷若桃花。
凈無瑕癱軟無力,從玉榻上跌坐下來,俏臉成了死灰色,雙目無神,有一種絕望的感覺,浮現在她心頭,這股絕望,是對自己境況的絕望。
寧舟長出一口氣,若非方才太始玄龜那股神奇力量,他定然遭了大害,帶著劫后余生的喜悅,他左手一翻,封寶碧如意落入掌中,輕輕一劃。
一道碧光刷中凈無瑕手中的香爐,接著,香爐便不見了蹤跡,讓人不知何處去了。
這一下無疑是刀口撒鹽,凈無瑕本就靠香爐護持,這下無了護持之物,身軀一顫,像是舊疾復發(fā),渾身毛孔血噴如柱,霎時間,一身白衣成血衣。
凈無瑕忍住痛處,低聲道:“還我,快還我!”
寧舟冷然道:“凈道友,你在說笑么?”他非是婦人之輩,既然敵人展露獠牙,那么他也將還以利刃。
凈無瑕喘息道:“寧道友,我因施展太虛幻境失敗,受了反噬,如今是自己中了太虛幻境,第三層,本真之境,你不用提防我,我對你是絕對忠誠的?!?p> 凈無瑕也不知曉,自己是用什么心情,說完這句話的。
因為她只是陳述事實,雖然受了反噬,可她對之前的一切都記得,但對于寧舟,無有絲毫怨恨,沒有半點不忿,連一絲絲不甘和怒氣都沒有。
本真之境,凈無瑕是讓寧舟忠誠,反噬過來,便是她對寧舟忠誠,這忠誠不是狗與主人的關系,他們是平等的,只是凈無瑕對于寧舟,無有絲毫保留,發(fā)自內心的信任和聽從。
這個忠誠度是干干凈凈的,無有絲毫雜色,忠誠如一。
“什么?”寧舟一怔,被唬的一愣一愣的,不過吃一塹長一智,他不會輕易相信,“你如何證明?”
“道友用心感受,就會明白我所言非虛?!眱魺o瑕說完這句話,再也支撐不住,昏倒過去,唯有那血液緩緩流淌。
寧舟凝神靜氣,試著感受凈無瑕所說的玄妙。
須臾,他心神流轉一圈,已然全部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白之后,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浮上心頭,最后滿腔思緒,化作一聲嘆息,“原來如此!”
他運氣御寶,封寶玉如意云首上的黑白魚,游動一圈,似是打開了某個玄關,那香爐重新浮現出來。
香爐也不知是何寶貝,那煙氣一熏,凈無瑕傷勢立緩。
既然凈無瑕對自己已無威脅,寧舟也不急著走,便在一旁照看傷勢。
同時心里也在反省,今日實在太莽撞了,當時凈無瑕喚住他,他已經心生疑惑,可他還想看看凈無瑕什么意思,就算有不妙之處,立即收了香爐,只是他料中了凈無瑕受重傷,卻沒料中凈無瑕即便受傷,也有不差的實力。
寧舟心想,“若非太始玄龜,自己必將身陷囫圇?!?p> 這次算是給他長了記性,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聰明或許可有一時之效,但遇上強敵這點小聰明便不夠看了。
他以為凈無瑕重傷了,心里就不怎么害怕,現在他是明白了,受傷的丹境,還是一位丹境。
日升日落,七日夜過去,凈無瑕傷勢早已平穩(wěn),只是一直未醒。
寧舟無事便在一旁打坐,只是閉了天門,不讓坤元之氣入體,吞丹煉氣,倒也自在。
這日,凈無瑕眼簾微動,悠悠轉醒,美眸一轉,望著寧舟在此,歉意道:“抱歉,我因傷昏睡數日……”
寧舟望著凈無瑕,只覺世事如棋,乾坤莫測,世間竟還有那般神奇的神通。
他笑道:“無妨礙,我問一事,我?guī)熓逡仓辛四愕哪鞘裁刺摶镁嘲桑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