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云:“蘭草出幽谷,清貧方得香。
苦心無人知,落處猶芬芳?!?p> 不一會兒,季月又風(fēng)一般卷了回來,向姬蠻道:“父親有請將軍院中一敘?!?p> 那庭院里擺滿了月季,季月的父親特別愛此花,連女兒的名字也起為這個。他坐在花叢中的石桌前,桌上擺了一些精致的小點。兩人互道禮節(jié),分賓主坐下。
那中年男子一看便是公侯之家出身,舉止合禮,言談謙和,讓人如沐春風(fēng)。細(xì)細(xì)打量了姬蠻,那人道:“自家人客套話也無需說了。蠻兒,你可記得我了?”
姬蠻聞此言,略一思忖,卻想不起來。見如此,那人道:“這也不能怪你,當(dāng)年你離開晉國時不過4歲余,算來12年過去,不記得也正常。我便是晉國的公子可榮,你的叔父!”
姬蠻聞言大驚,細(xì)看之下,這男子面容真有些熟悉,那男子取出一件物品來,終于讓姬蠻完全信了,卻是何物?
一支絲質(zhì)小旗,上繡一只身有云狀彩紋的猛虎,虎目似鈴齒如劍,虎身強健尾如鉤。姬蠻一見之下,忙伏地請安,他知道,那是晉國王族嫡系的標(biāo)志“云虎旗”,上繡的是晉人的圖騰獸。能有此旗者必是王族,此人定是自己的叔父無疑了。
可榮忙扶起姬蠻來,道:“快請起,一晃這么多年,蠻兒已經(jīng)長成大人了。我們逃出晉國后,在新鄭逗留了一陣,但不愿給大嫂和你添麻煩,遂在城里做了些生意。這次逃來此地,無巧不巧,在路上與賢侄相遇。卻不知賢侄如何弄成如此模樣?”又與姬蠻引見了自己的女兒季月,原來二人竟是堂兄妹。
姬蠻把前事略略說了,有些奇異之處,聽得可榮與季月父女二人頗覺驚異,等姬蠻說完,可榮心中已經(jīng)有了計較,向姬蠻道:“你現(xiàn)在回去,召集舊部,再派人去陳國請梅花公主來助戰(zhàn),兩邊同時攻擊。還有媙司馬,這次平定景德,你可以與他聯(lián)手,但一定要注意對他的控制,此人是個勁敵。”
姬蠻點頭稱是,季月在一邊想著什么,突道:“蠻哥哥,帶我去吧。”
姬蠻待要反對,可榮卻說道:“我這女兒與一般女子教養(yǎng)得不同,從小就是當(dāng)個男孩養(yǎng)的,智謀武功都是上上。你現(xiàn)在武功盡失,讓她陪你一起,我也放心了些?!?p> 既然叔父都這么說了,姬蠻也不便反對,遂應(yīng)了。
二人收拾了些路上用得上的物件,與可榮到了別,騎了馬向新鄭而去。季月為了方便,改了一身男裝,姬蠻則戴了一個面罩。
行不了多遠(yuǎn),后面追上一匹馬來,季月一看,卻是那調(diào)皮的小鳥兒,說什么都要小姐帶她一起走。季月也離不開這丫頭,三人同行而去,抄了近道,越過層層丘陵向新鄭進(jìn)發(fā)。
路上,姬蠻自然問起來季月先前為何戲弄自己。季月一笑,穿了男裝的她比男子更俊俏,道:“住在新鄭城的時候,我成天聽幾個閨中姐妹夸你,先也未曾在意。誰知,連我挺佩服的嫻娉、嫻婷二位姐姐也這么說,自然讓我頗有不服。我這才想見見蠻哥哥你,誰知,一見之下……”
姬蠻聽她說起娉婷二女,心中想起那些旖ni春guang,不覺有些面紅,不過戴著面具別人瞧不見。聽季月突然停下話頭,他扭臉問道:“一見之下如何?”
卻發(fā)現(xiàn)季月的眼光都集中在路邊了。順?biāo)暰€而去,見山路旁到處都是蘭草,香氣依舊,卻全都枯萎了。季月回過神來,嘆惋道:“好端端蘭花,卻怎么都謝了?”
姬蠻心道:春去芳菲盡,秋來雁南飛。這是最正常的事呵,有什么值得感傷??谥袇s道:“此時一為別,來年又待君。季月妹妹,這花明春發(fā)更香?!?p> 季月卻道:“明年再非舊顏,新花知為誰開。這好好河山,也留不住如此香花,非要謝了成泥?!?p> 姬蠻突地想起青云譜中樵夫所問:“為何伐木?”心道:舊木去,新樹生,殘花盡,春再來,只是人間已變,世事皆非了。天道有常,人事無常。此花與彼花的區(qū)別就像此人與彼人的差異,其實對于天地宇宙,根本是無所謂的,但是對那花、對那人,就真的有所謂了!
區(qū)別就在于一點靈性之上。修天道就是為了存下那一點本真的靈性!
姬蠻突然心有所悟,真想放下一切,快快回那天下天青云洲去,與那青云谷里的智仙交流所得。只是,現(xiàn)在自己還有很多事丟不下來。
小鳥兒在旁邊插話,這小女孩不過13、4歲年紀(jì),正是無法無天的歲數(shù),一貫被季月嬌縱著,不懂得長幼尊卑,道:“那些花好可憐呵,不是謝了那么簡單,是全死了?!?p> 姬蠻心中一驚,從幻想中醒來,問道:“死了?”
小鳥兒道:“我是養(yǎng)過蘭草的,看那葉片全都枯黃,定是遭了什么災(zāi)了,明春未必能發(fā)出來。”
姬蠻想起一事,心下暗急,想道:此番真是一個死局了。
卻說此時那鄭王臺上真的是大災(zāi)又起。
圍了幾天,外面的景、德二人卻突然不著急攻進(jìn)來了,楚歌略一分析便知,他們這是守株待兔,以穆公為餌布下天羅地網(wǎng),讓營救者入套。穆公召集大家商議如何脫困,也沒有好的辦法,楚歌倒是終于想出來一個,卻沒敢當(dāng)著眾人說。等大家都退去了,他將那個計謀悄悄告訴了穆公,穆公皺眉聽著,風(fēng)險實在太大,想先派個人出去求救兵,那比強行突圍安全。
楚歌也知道,可是這幾天派出去的所有人都被對方抓住,殺了后尸首就掛在高桿上,立在宮外,沒有人敢再出去求救,而自己要指揮親兵保護穆公,也不能走。
幾個日夜,楚歌都沒有合過眼,玉顏慘白,眼布血絲,偏偏還要裝出堅強和氣勢來,鼓舞他人。這少年在這場生死的保衛(wèi)戰(zhàn)中迅速成長著。
這日夜間,楚歌正在巡視宮中,卻聽得后宮中有人大叫:“起火了!”慌忙趕過去,火勢蔓延很快,水根本不夠救的,燒掉的偏偏是放糧草那間。楚歌雖然很快查明了真相,正法了內(nèi)奸,但是一切都遲了,沒有了糧草,如何還能守得下去。
穆公被侍衛(wèi)扶著,顫微微走來,看了,什么也沒說,又轉(zhuǎn)身走了。楚歌知道,現(xiàn)在再不突圍,等兵士的體力耗盡,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生死成敗只在一念間。
詞道:
莫怨春歸。煙雨已隨雁北飛。微醉。嘆蘭蕙亂零鄭王臺。春秋五十六,見慣是與非。憔悴。慚該向先祖何顏對。
金枝玉葉,千花曾相偎。問誰顧、報春暉,人間夢易碎。他年仙庭,紅芍萬歲。寂寞香祖,莫嘆己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