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李夢棠的頭像,是她本人的自拍,用手托著臉,長發(fā)、瓜子臉,皮膚白嫩得像要掐出水似的。
“喂,有事嗎?”我摁了接聽鍵,很冷漠的說。
“張策,你朋友圈是怎么回事,你在哪呀現(xiàn)在,遇到困難了?。俊崩顗籼募傩市实膯栁?,聽著好像很困的樣子。
“你有事嗎?沒事我掛了?!蔽依湫α艘幌拢紤械酶龔U話,嗎的臭三八,裝什么好人。
“張策你什么語氣啊,我關(guān)心你你還給我甩臉,我欠你了是不是?”李夢棠生氣的說。
“你要是真的關(guān)心我,那你就借給我錢?!蔽抑幌氡M快結(jié)束話題。
“行啊,借給你也行,你下午問的,兩千是吧?我也不用你還,從明天開始,你每天來學(xué)校接我回家就行。”
“你是三歲小孩還是你沒長腳啊……”我憤怒的說,兩千塊找個免費(fèi)的長期接送,橫豎是她不虧。
“你爸的墓地錢你不要了?他的骨灰放在樓梯間,萬一不小心打碎了……”
我氣得眼都紅了,真的,我最痛恨別人說我爸,尤其這臭三八還拿骨灰威脅我。
“行,你現(xiàn)在轉(zhuǎn)錢,我以后去學(xué)校接你。”
我不敢跟她翻臉,畢竟我媽還住在樓梯間。
當(dāng)初就是因?yàn)殡x學(xué)校近,為了方便我上學(xué),我爸才決定買那個房子,離大學(xué)城不到兩公里,來回也就二十分鐘。
掛了電話,不到一分鐘,李夢棠就把錢轉(zhuǎn)過來了,不多不少,剛好兩千。
我也沒往深處想,接肯定是不會接她的,大不了等賺了錢,再連本帶利還她就是了。
我到附近找了個網(wǎng)吧,花30塊錢包夜,準(zhǔn)備睡一覺,結(jié)果剛泡上泡面,包間的門就被踹開了。
四個紋身的二流子把我從沙發(fā)上拖下來,帶頭的那個很瘦,滿嘴大黃牙,看看手機(jī),又看看我,就笑了一下,說:“日娘呢小斯丫子?!?p> 這是騰沖的方言,就是“草泥馬小比崽子”的意思。
這四個混子特別兇,手里都抄著棍子,朝我身上胡亂的抽,把旁邊的顯示器都打爛了,我紅著眼還手,又錘又踹,還把桌上的煙灰缸拿在手里,砸了大黃牙滿嘴的血。
“我草你祖宗……”
大黃牙撲上來想掐我脖子,包間里地方小,他們?nèi)硕嘁彩┱共婚_,我被摁在地上,心里憋著一股子火,也不管下手黑不黑,直接反手去摳大黃牙的眼珠子。
只摳了兩下這鱉孫就松手了,我一米八的個子,從小挑石頭,力氣特別大,扛起大黃牙砸在其他人身上,轉(zhuǎn)身就跑出了包間。
我知道這些人肯定是曹老板叫來的,被逮到就死定了,一路狂奔出網(wǎng)吧,趁著夜色跑進(jìn)了附近的公園。
凌晨四點(diǎn)鐘,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怕那幾個二流子找過來,不敢睡。
一直撐到天亮,附近的大爺大媽過來跳廣場舞,喇叭放得震天響,我也不困了,到附近吃了碗豆花米線之后,就去銀行取了兩千塊錢現(xiàn)金。
瑞麗生活節(jié)奏特別慢,跟廣東差不多,我兜里揣著李夢棠的錢,進(jìn)了一家叫“富陽”的賭石店,就在姐告路的東邊,緊挨著清水河。
店面規(guī)模中等,也就一個教室的面積吧,老板是個戴眼鏡的中年人,四十歲左右,長得文質(zhì)彬彬的,一副教書先生的模樣。
店里的服務(wù)員全是女的,有十多個,全是二十出頭輟學(xué)的打工妹,所以客人特別多。
我有點(diǎn)緊張,走到旁邊的一處貨架,上面的石頭全是碗口粗的,很齊整,各種場口的都有,我掃了一眼價格,最低的都要五六千。
“自己來的嗎帥哥,打算玩什么石頭呀?”
有個服務(wù)員很禮貌的問我,我摸了摸褲兜,我說:“有沒有便宜點(diǎn)的?”
服務(wù)員立馬就懂了,指了指身后的一塊大木板,說:“那里放的都是散料?!?p> 散料是行里話,就跟水果攤有傷疤的水果一樣,是單獨(dú)挑出來的殘次品,是給人娛樂用的,價格一般都很低。
我心里有點(diǎn)不舒服,但是沒辦法,我確實(shí)沒錢。
散料全部被放在木板上,很凌亂,個頭大小不一,有客人切垮不要了的廢料,有開了癩子窗的流氓料,有裂、有臟、有綿、有水沫子的雜料等等。
我挑得很仔細(xì),也很認(rèn)真,生怕漏掉任何一個好料子,但是沒辦法,開賭石店的老板,哪個沒點(diǎn)眼力見?能在散料里撿漏無疑是難于登天,我挑了十幾分鐘,還是毫無收獲。
這時,店外嘩啦啦的進(jìn)了一群人,有七八個,我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他媽的帶頭那個,居然是徐振邦。
得有半個月沒見了吧,真是冤家路窄。
這王八蛋又長胖了一圈,肥頭大耳的,腦袋好像剛剃,閃閃的發(fā)亮。
“驢草的東西……”
我小聲罵了一句,心想我爸就是被你害死的,他頭七的時候連吊唁都沒來,這個仇我遲早要跟你算。
徐振邦懷里摟著個小姑娘,看著年紀(jì)比我還小,大搖大擺的,一群人在后面跟著,有男有女,那個阿清也在其中。
“高老板,聽說你這里新到一批料子,品相很不錯,搬出來給我看看?!毙煺癜畛吨ぷ娱_始喊。
那個戴眼鏡的老板連忙迎了出來,笑著說:“徐老板來了啊,今天準(zhǔn)備玩多大?我那批石頭可全是好料子,就給你留著的?!?p> “老高,你不地道啊,上次我在你這里輸了一百多萬,他娘的,連個糯冰的都沒有。”徐振邦生氣的嚷著。
“徐老板,賭石嘛,講究運(yùn)氣,我這批新石頭到底好不好,你看完就知道了?!?p> 高老板笑呵呵的,很熱情,吩咐幾個服務(wù)員推了個平板車出來。
車上鋪了羊毛墊,整車全是黑石頭,得有十幾個,最大的有臉盆粗,最小的只有巴掌那么一點(diǎn)兒,不過品相確實(shí)不錯,估計(jì)是花了大價錢入的貨。
“徐老板,正宗莫灣基的黑烏沙,今年最好的料子全在這里了,你自己看著玩兒吧?!备呃习逭f著,還給徐振邦續(xù)上了煙。
“丟你螺母,最小塊的都兩萬蚊,有某搞錯啊?!毙煺癜钣没浾Z腔罵著,手上動作卻不停。
過了一會兒,他抱起一塊石頭,說:“阿清,這塊石頭怎么樣?”
那個阿清今天穿了西裝,還梳起了大反背,看著還人模狗樣的,但我知道他是個繡花枕頭,只會紙上談兵。
阿清拿出手電筒,在那塊石頭上照了一會,就抬頭說:“老板,你眼光真好,這塊石頭皮殼特別有油性,而且打燈有黃霧,這說明里面肉質(zhì)夠老,黑烏沙石頭拋光之后容易翻色,這么大的石頭要是切漲了,至少能打五六條手鐲。”
我在旁邊看著,就笑了,果然是繡花枕頭,只會照本念經(jīng),這些理論上的常識太膚淺了,真正懂行的人,是絕不會通過黑烏沙的皮殼來判斷玉質(zh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