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喬和她姐姐后面聊什么,趙心悅已經(jīng)睡得無知無覺了。
疏疏的雪片懸在透明的窗上,迷蒙之中她聽到部隊吹的起床號,又迷迷糊糊聽到最可愛軍人出操的叫喊聲。
一陣手機(jī)的鈴聲才使她真正醒來,她頭昏得厲害,手機(jī)拿到一半就掉在地上。
手機(jī)鈴聲再次響起,她勉強(qiáng)要彎下身去拾起,卻聽見有很輕的腳步聲走進(jìn)來,抬頭看去,是劉喬進(jìn)來幫她撿起手機(jī)。
是家里人打來的,說她弟弟要結(jié)婚了,人沒有到紅包和禮品一樣不能少。說祖母病了,也要出錢。堂姐生了個寶寶,堂弟也要結(jié)婚了,哪一個的禮都不能缺少.....問她出來幾年了,混出個什么樣子了。說她不是有很大的本事,到頭來不就是個裁縫做衣服的,還以為自己真是個設(shè)計師。說她不自量力,不看看自己有多大本事。問她大學(xué)讀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到現(xiàn)在也沒有賺到錢,是不是和社會上的人亂七八糟的,然后瞎編騙人的。說別人家的女兒都賺錢回家?guī)透改干w了洋房,還幫自己的兄弟姐妹一把,問她有什么,叫她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心悅沒有回一句話,而最簡單的解決方式,是讓電話那頭的人自言自語的講完。
家里的人,沒有聽到她的回話,就掛了電話重新打過來,這次更是爆粗口的訓(xùn)心悅。心悅這才漸漸聽出了事情來,草草回了一句電話里的家人,說完了嗎?說完我好掛電話。
祖母病了,為什么要她出錢,從小到大祖母最不喜歡的就是她,其他堂兄妹在祖母那都得到贊揚和壓歲錢,唯獨她沒有。
堂姐生孩子,堂弟也要結(jié)婚,哪個堂姐,哪個堂弟...這些堂姐堂弟從小都孤立她,沒有人愿意和她玩一起,都是成群結(jié)隊的欺負(fù)嘲笑她......
有時候,她情愿自己是一個孤兒,不要有這些無情的話,不要有親人,不要知道自己父母是誰,也想過……如果可以,情愿拿所有一切去換來一世的失憶。什么都忘記了,便活得輕松些,一個人靜靜的就好。
接完電話,心悅正起身出門口,卻見劉喬如雪般的眼神在自己臉上細(xì)細(xì)看著。因不想他擔(dān)心自己的病情,心悅就勉強(qiáng)笑著打起精神。
劉喬手捧著一件厚厚的大衣懇切說,心悅,好點了沒有。今天還是很冷,外面的雪還在下個不停。這件大衣是我姐姐留下來給你穿的,你將就著穿,這樣冷。我姐說這衣服顯得笨了點,讓你不要嫌棄。一會兒,我們簡單吃點早餐,我?guī)闳メt(yī)院做個檢查。我姐姐一大早先出門了,送孩子去托班,特別囑咐我一定要帶你去她醫(yī)院做個全身檢查。
心悅靜靜的站著,很專情聽著從劉喬嘴里暖出來的每一個字。她還不及說話,淚水不自禁大滴大滴落下來。
他看著她眼底滿是深深的關(guān)懷,燒雖然退了但臉色還是那樣蒼白。問她是不是還很疼著,怎么哭起來了?叫她先喝一碗冰糖雪梨,后半夜她咳嗽得厲害,所以他姐姐一早起來燉的冰糖雪梨,特別交待一定要讓她喝一碗。劉喬也讓廚房煮了小米粥和蒸了一些小菜帶過來,讓她要吃些清淡落胃的東西。
她的淚水直落,直視著他,飯桌上的冰糖雪梨,還有小碟子里的青菜,盈香著內(nèi)室,這樣的氣味叫人神清氣爽。仿佛認(rèn)識劉喬是在夢鏡里一般,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感覺所有的不快樂都不會來尋自己。
心悅緩一緩神氣說,不是疼得哭,而是你們對我太好了。
她徐徐飲了一碗冰糖雪梨,劉喬又給她盛了一碗小米粥,粥里還放著紅棗,看著很讓人有食欲。
心悅本想尋借口不去檢查,但依舊很不舒服,加之這胃痛的病反反復(fù)復(fù)纏綿著自己。這次仿佛真的病得不輕,就答應(yīng)和劉喬去檢查。
見心悅要跟自己去醫(yī)院好好檢查,劉喬便沒有在說什么,只那樣笑著,那樣笑笑看著她。
......
到了市醫(yī)院,劉喬直接帶趙心悅?cè)ソ憬愕霓k公室,接下去都是由姐姐帶著心悅?cè)z查,劉喬在姐姐的辦公室等著。
姐姐先帶她去了腸胃內(nèi)科做檢查,可是一輪下來,什么問題也檢查不出來。就是越用醫(yī)用工具對著心悅身體動來動去,她越是疼痛得厲害,卻什么也查不出來,指標(biāo)一切正常。
姐姐面對心悅疼得那樣難受,關(guān)切地?fù)嵋粨崴募绨?,問心悅以前有沒有去過其他醫(yī)院看過,醫(yī)生怎么說。
心悅搖頭,從來沒有。
姐姐在想什么都查不出來,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胃部被巨大壓力攻擊。胃酸才會一直分泌猛長,導(dǎo)致什么都下降,引起消化道痙攣。
姐姐又扶著她去呼吸科,看是不是胸悶造成的,最后還是一樣,凡是能做的檢查都做了,可什么問題也查不出來。
姐姐現(xiàn)在可以確定她是被”情毒病”困擾,其實就是一種心病。會得這樣的心病,可能來自愛情、親情,或者其他巨大焦慮,尖銳矛盾產(chǎn)生精神分離創(chuàng)傷。其癥狀多式多樣,常見有心跳過速、整顆心火燒般、瀕死感、五官失覺、游走性巨痛、胸喘不過氣來、乏力、冷汗不停、氣不足、呼吸異常困難、頭昏腦漲、噩夢連連等。
姐姐見心悅年紀(jì)正是大好青春,臉上總是帶著幾分羞澀,不可能為情所困。于是姐姐忙問她,是不是平時工作與生活,過度緊張壓力太大,沒有休息好才這樣病著。
這樣的檢查答案,心悅早就預(yù)料到。心悅不愿姐姐知曉她的遭遇,于是她輕柔的回答:確實是因為工作,回去好好休息幾天便沒事了。多謝姐姐,真的太麻煩你了,你趕緊去忙你的,我真的沒事,還有好多病人等著姐姐你。
姐姐知道這嚴(yán)重程度,可不是三倆天會好的事??葱膼倹]有說出真正的原因,姐姐也就沒有尋根究底。
姐姐握緊她冰涼的手溫和道:“你看這樣子好不好,你和公司多請幾天假,在徐州多待幾天,多玩幾天。我給你開些中藥,按時熬著給你喝。要是有什么事,也能隨時和我說?!?p> 姐姐講得那樣關(guān)切,她聽在心里,姐姐這樣好,不知道用什么來報答她對自己的好。只是一早她收到公司的短信,必須明后天去報到,想來才開始上班便要請假,這樣好像不太好。
她只能拒絕姐姐的好意,便對姐姐微微一笑,細(xì)細(xì)看了一眼姐姐的身材。有說不出的情意在目光里,準(zhǔn)備回去做幾身好看的衣裳,給姐姐寄過來。
姐姐走進(jìn)其他病人的手術(shù)臺后,心悅便自己服下一顆芬必得,她長年累月都是靠芬必得來分解身體的疼痛。只是久了,痛也加深了,芬必得就只能分享她一半的疼痛,另一半自己慢慢消化。
等心悅要轉(zhuǎn)身去找劉喬時,正好遇上他的目光。她沒有告訴劉喬自己的病情,在他面前仍然若無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