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生如戲

　　落日熔金的最后一縷光輝消失在西方地平線上，無窮無盡的黑暗再次籠罩著大地，一輪血月逐漸升起高懸于空，妖異冷輝普照大地。

　　天階夜色涼如水，靜謐的張家村里閃爍著白熾燈的輝光，方圓七公里聽不到狗吠蟲鳴的響聲，油菜花田里隱隱約約能夠看到影影綽綽的身影。

　　楊明站在張無腿家門口，仿佛是徘徊在張家村無家可歸的幽靈，靜靜地看著屋內發(fā)生的一切。

　　張無腿一家五口在大廳里吃著晚飯，似是在對著電視中的實事新聞評頭論足，不時地搖頭點頭，奇怪的是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就連電視機里播放的新聞也不是今天的實事，而是三天前邊城鄉(xiāng)鎮(zhèn)下鄉(xiāng)扶貧的感人事跡。

　　右手暗中握緊了生銹菜刀的刀柄，楊明默默地走進屋內。

　　在一腳跨入門檻的瞬間，皮膚似是接觸到一層透明無物的黏膜，楊明還沒有來得及品味個中異樣，就看到餐桌上的張無腿一家人齊齊轉頭看過來，眉宇之間帶著對陌生人的警惕感。

　　社會上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的習慣早已深入人心，張無腿見楊明身著熨燙整齊的西裝制服，左手提著公文包，一幅城里人打扮，雖然心中有些忌憚楊明右手提著一把生銹菜刀，同時也不悅外人打擾他們吃晚飯，張無腿還是選擇起身打了聲招呼：

　　“你哪位？”

　　帶著濃重鄉(xiāng)音的普通話有些粗糙，楊明微微一怔。

　　倒不是因為鄉(xiāng)音辨別困難，而是奇怪于進屋之后，貌似一切都恢復到血月降臨之前的正常。

　　楊明反應很快，臉上重新掛著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從公文包里取出一沓文件，道：

　　“很抱歉這么晚打擾你們，我是幸福保險公司的楊經理，今日您的父親張無聲在公司為您簽下一份人壽保險合同，他已經幫您付過錢，我是來找您確認一下，順便登記您最新的聯(lián)系方式和家庭地址，以后若是有什么疑惑的話，您還可以通過電話聯(lián)系我進行質詢?！?p>　　“張無聲？”張無腿的態(tài)度發(fā)生一百八十度轉變，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語氣，道：“我不認識張無聲這個人，我們張家村也沒有這人，你找錯人了?！?p>　　張無腿的妻子和一子二女站起身來，一旦楊明不識好歹，說不定他們就要武力驅逐。

　　察覺到這里頭似乎有張無腿和上一代人的糾紛在里面，楊明默默地后退，示意自己很識趣。

　　直到楊明重新回到門口，眼前屋里的一切好像按下了一鍵倒放功能，張無腿一家一如既往地在餐桌上享受著天倫之樂，對于站在門口的楊明視而不見，也似乎忘記了剛才發(fā)生的不愉快。

　　保險受理人不配合工作，楊明也沒有深入做對方思想工作的準備，反倒是感覺張家村到了夜晚后越發(fā)詭異，心里琢磨著也是時候回去，免得繼續(xù)待在這里活受罪。

　　將手中的合同重新放入公文包，楊明打量著周圍百家燈火，一幅其樂融融的景象，卻總感覺有哪里不太對勁，看久了會覺得很有種違和感，就是說不上來到底哪里違和了。

　　轉身朝著張家村村口離去，楊明對這個地方沒有絲毫留戀，來到布滿血手印的公交站牌下靜靜地等待晚班車的到來。

　　公路上開始出現(xiàn)朦朧的霧氣，一縷縷薄霧如同蜉蝣生物漂游在空氣中，兩盞車燈如同尖刀刺穿薄霧，從公路盡頭探射而出，隨之而來的是一輛搖搖晃晃的……靈車？

　　車頭玻璃窗戶上黑底白字的“310路”異常刺眼，坐在駕駛座上的紙人認出站牌下站著的楊明，朝著他點了點頭，示意他上車。

　　對于這類陰間事物，楊明已經沒有起初的害怕，或許是開始慢慢適應紅月降臨后的新世界，反倒覺得這輛靈車看起來還挺帶勁的。

　　走上靈車，車內彌漫著一股濃郁的福爾馬林氣味，座位上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無面者，對于楊明這樣的新來客沒有多少關注，自顧自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忙活了一整天時間，楊明感覺又累有乏，一屁股落座之后，一對眼皮就像是加了鉛塊一樣沉重，沒過一會兒就倚靠在窗邊打起了盹，睡迷糊了。

　　睡夢之中無歲月，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當楊明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不在靈車上，而是出現(xiàn)在一間有些眼熟的屋子里。

　　柔軟的床墊上鋪著充滿少女氣息的粉紅色床單，這是一間單人房，明顯是女孩子居住，除了床頭柜、衣柜之外，還有一個辦公桌，桌上是零散的書籍和筆記，墻壁上懸掛著一幅全家福照片，總計有二十一人，其中十人楊明還曾經在張家村見過。

　　“我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楊明感覺腦子有些昏昏沉沉，對于昨天的事情不大記得了。

　　正當此時，閨房房門由外向內地打開，一道窈窕高挑的倩影出現(xiàn)在門口，穿著露臍黃色短襯衫，牛仔短褲露出一雙圓潤修長的長腿，高跟涼鞋露出十顆珍珠似玉的腳指頭，五官端正秀麗，一雙大眼睛美麗動人。

　　女孩一進門，見著楊明醒來，三步并兩步地走上前來挽起楊明的手臂，似是撒嬌道：

　　“你這人真是的，怎么見家長這樣重要的日子都能夠睡迷糊了，快點跟我一塊去見見爸媽吧?！?p>　　楊明丈二摸不著頭腦，連忙將手臂從女孩的懷里掙脫出來，面對女孩有些不滿的瞪眼，有些手足無措，道：

　　“等一下，見什么家長？我貌似不認識你吧？”

　　“你看看，你又來了?！迸⒀谧爨托σ宦?，道：“說好的快到年底了，咱們提前兩月回來張家村見見我爸媽，讓他們倆看看你這個準女婿長什么樣，你倒是好，一直拖拖拉拉的，現(xiàn)在臨到我家了，你又想找什么借口，該不會是要告訴我，你失憶了吧？”

　　“失憶這種借口都被韓劇玩爛了，你要是找不到什么新鮮點的借口，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