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是因為他剛才沒站穩(wěn),所以……別人受他拖累?絡腮胡老道越想越后怕。他不是故意的。方才占筮的時候損耗精神太多,膝頭有些發(fā)軟。
華月枝后知后覺的四下看看,術士們大多神情凝重盯著天邊烏云緘口不語。
“不是啦。”華月枝搖晃著手,“你沒發(fā)現有點不大對勁么?”
不對勁?絡腮胡老道順著他的視線抬頭望天。要下雨了?
華月枝擰起眉頭,秀氣的面龐非常嚴肅,“有鬼。”
都是術士。怎么人家比他強那么多?絡腮胡老道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容,往華月枝身側靠了靠,“是……是???你咋知道的呢?”
華月枝微微愣怔,“陰森之氣啊。你沒瞧見?”揚手指向西北方向,你往那邊看。”
絡腮胡老道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好像……似乎……或許……有吧?
他沒看出來。
陰陽眼也是分品級的。顯而易見,小華比他品級高。絡腮胡老道唇角墜了墜。他是從鎮(zhèn)江府來的。在當地屬于小有名氣的術士。到京城見識一回才知道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華月枝眉頭緊蹙,“陰森之氣宛如芝麻開花,那是……”
“夜叉!”絡腮胡老道篤定道。
身為術士,這點子見識還是有的。
“怕是不容易對付。”華月枝遙遙望向陸珍。
陸珍從荷包里取出寸許長的小樹枝,拿在手里隨意甩了甩便迎風長至一臂長短。
陸五到底有多少好寶貝?郭銘心里更酸了。
“那邊……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國子監(jiān)?!标懻溆悬c拿不準。
陳聞禮點著頭道:“對對,就是國子監(jiān)。”
孫恪滿面急色疾步走過來,邊走邊說,“還愣著作甚,都上劍吶。鬧夜叉了!”
上劍?陸珍皺起眉頭很快就又松開。是了,上劍跟上馬一個意思。抖了抖手中“樹枝”,抿唇去看張玟。
張玟還沒答話,孫恪率先躍上桃木劍,“救人要緊!我先走一步。”話音落下,人已升至半空。
“正氣凜然的孫神機使實乃吾輩之楷模!”華月枝點著頭道。
“孫神機使真沒說的?!苯j腮胡老道拈須慨嘆,那邊廂鄭琨撩袍踏上桃木劍,“誒?鄭神機使也上劍了!”
這是挽回顏面的好時機。鄭琨自然不會放過。只要這次露個大臉,就不會有人再說他的符水只管出虛恭。
“呀!桑神機使飛得真夠瀟灑!”神機使們一個接一個往天上飛,絡腮胡老道覺得眼睛不大夠用。
桑敬單手負在身后,寬大的袍袖兜著滿滿的風,鼓鼓脹脹,好似水墨畫里騰云駕霧的仙道一般。
“太飄逸了?!?p> “太輕靈了?!?p> “桑神機使的胡子都透著仙氣兒。”
收獲了很多夸贊的桑敬不敢有半分懈怠,屏息凝神御劍飛行。直到飛出眾人視線,趕忙抹去額頭滲出的汗珠。劍指掐訣去追先他一步的孫恪和鄭琨。
鄭琨用眼角余光往后邊瞟了瞟,見是桑敬便刻意放慢速度等他,扭轉頭揚聲喊孫恪,“老孫,咱們等等老桑?!?p> 孫恪想了想也放慢速度。等就等,都是一起去撿臉皮的,別把他落下。
桑敬追上鄭孫二人,暗暗吐了口濁氣。三人并排飛了一陣,桑敬想問一問待會兒誰打頭陣。剛張開嘴,猛然覺得背后有人御劍而來。
桑敬趕忙抬手擦汗,擦完汗手移到唇邊輕聲咳嗽兩聲,“哎呦,今兒個風還挺大,嗆得肺管子冰涼?!迸まD頭望向身后,笑著道:“誒?老張你也來了?”
張玟沒搭理他,劍指掐訣念了個咒,桃木劍驟然加速,嗖地一聲擦著桑敬的劍身飛過去把他們仨遠遠落在后面。家里那串占風鐸的金舌是時候換成夜叉骨的了。桃木劍越飛越快,恰似張玟迫切的心情。他恨不能立馬就把夜叉收了,根本沒功夫跟老桑聊閑天。
嘁,說什么肺管子冰涼。又不是頭回御劍,還能不知道用鼻子喘氣兒?
桑敬唇角抿成一字。孫恪隱在袍袖下的手緊攥成拳。鄭琨神情淡淡冷哼一聲,“飛那么快就不怕摔了?”
“摔不著?!蹦_踩“樹枝”的陸珍莞爾笑道:“張神機使許是想弄一副夜叉骨磨念珠?!?p> 桑敬撇撇嘴角,“他鬼骨念珠多的盤都盤不完?!蹦南袼?,就一個家養(yǎng)妖精還輸給陸五了。
鄭琨視線在桑敬和陸珍臉上來來回回轉了數次,輕聲問道:“陸五姑娘是不是想弄一副夜叉骨的瓔珞?”他挑眉去看孫恪,“你想要的話,我們就跟老張說一說。他念珠多得是,不差這一串?!?p> “對,陸五姑娘不用不好意思。以前降妖,骨頭都是老張的。”孫恪認真說道:“他肯定能讓給你?!?p> 夜叉骨做成瓔珞怕是不好配裙子。誒?不對啊。荷包里還有個燙手的妖精。先把夜叉骨放一放?!澳歉星楹谩!标懻湫θ轄N爛,“不過……無功不受祿嘛。若是我翹著手什么都不做,你們三位也不好意思開這個口不是?”
桑敬手捻胡須給孫恪使個眼色。陸五什么意思啊?孫恪清清喉嚨,挺起胸膛。這事兒別問他,他只管去國子監(jiān)撿臉皮。其他的……等臉皮撿回來再說也不遲。
老孫太氣人了。桑敬橫他一眼。
鄭琨垂下眼簾遮擋住骨碌碌亂轉的眼珠子。略加思量,咧嘴笑了,“陸五姑娘是不是想跟咱們幾個比一比,看誰能降服夜叉?”
他沒敢提“斗法”,現在這倆字不光能戳中老桑的痛處。老孫心里也不舒坦。至于他自己……就還成吧。
這幾天聽多了“虛恭”之類的詞兒,比老孫老桑都扛勁兒。
老鄭是不是想幫忙把他的家養(yǎng)妖精贏回來?桑敬扭臉瞥了瞥鄭琨。老鄭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心了?怕不是挖個大坑給他和老孫跳吧?
反正甭管老鄭說什么,他不接話茬兒就是了。更不會再拿好東西出來做彩頭。
鄭神機使很會說話。陸珍唇角彎彎,“不敢說‘比試’,就是玩一玩,解解悶兒唄?!鄙焓痔统龊砂镒现袔ЬG的小田螺,“拿這個當彩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