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昆第一時間察覺這異變,一把抓住蘇荔,將她拎到自己身后,同時染血的左手一掌拍出,要將那些閃爍蒼白光芒的粉塵拍散。
然而那些粉塵好似處于異維度一般,徑直穿越他的手掌,乃至穿過他的身體,覆于蘇荔身上,融入她肌膚之中,轉眼消失無蹤。
“沒事吧?”
倪昆眉頭微皺,回首看向蘇荔。
蘇荔則一臉怔忡,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呆滯半晌,方才神情復雜地對倪昆說道:
“教主,我……我離變成真正的死人,又近了一大步??峙禄畈贿^十年了。”
以她珍愛生命的性子,倪昆才不信事情真像她說的那樣,只是單純地離變成“死人”更近一大步,活不過十年而已。
要不然她語氣會這般平靜?
“說說好消息?!?p> “好消息是,我的‘天鬼血脈’進一步覺醒,變得更強了。五臟六腑能承受更重的傷害,被刀劍刺穿應該也不會死?!?p> 蘇荔勉強擠出一絲笑意:
“另外,如果我死了,以我現(xiàn)在的血脈覺醒程度,應該會變成非常兇猛的厲鬼。
“之前那些蒼白鬼手跟我比,怕是土雞瓦狗一般……也不知這算不算好消息?!?p> “調(diào)皮。”倪昆輕哼一聲,說道:
“如果能修出‘真氣’,你這天鬼血脈覺醒過度,壽止十年兼死后變猛鬼的后患,應該就不存在了吧?”
蘇荔點頭,頗期待地看著倪昆:
“嗯。若能修出真氣,踏上煉氣之道,我便可真正駕馭天鬼血脈,不再受這血脈覺醒之弊困擾?!?p> 她之所以察覺自己恐怕壽止十年,還沒有沮喪若死,就因為現(xiàn)在還有希望。
“咱們盡力而為吧。”倪昆淡淡說著,看一眼周圍:
“這地方不能再呆下去了,天知道會不會有更詭異的邪祟冒出來?!?p> 他的“不朽金身”雖強,但目前也只是防御有余,進攻不足。
對付“蒼白鬼手”就得放血,若來了更加詭異強大的邪祟,還真不知要怎么對付。
蘇荔也連連點頭,對他的提議相當贊成。
雖然正值深夜,又風雨未歇,可她寧可冒雨走夜路,也不敢繼續(xù)呆在這里了。
哪怕倪昆能克制“蒼白鬼手”,但蒼白鬼手被他鮮血焚化后留下的灰白粉塵,對蘇荔來說,也是要命的東西。
那東西會被她的天鬼血脈吸引,主動對她“投懷送抱”,提升她血脈覺醒程度。
而沒有修出真氣,無法自如駕馭血脈的話,“天鬼血脈”覺醒度越高,她離死就越近。
死后變成的猛鬼再強,和她也沒啥關系,只會是喪失自我意識,瘋狂仇視一切生者的鬼怪而已。
當下兩人不顧外邊風疾雨烈,拎起行李,走出廟外,卻見拴在雨檐下的四匹駿馬,赫然已變成了皮包骨頭的干尸,正瞪著綠油油的大眼珠子,呲牙咧嘴地瞪著他倆。
四匹尸馬正要沖上來撕咬,蘇荔抬腳挑起一口大刀,沖上去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將之斬首。
“真是可恨,竟然殺了我們的馬!”
斬死尸馬,蘇荔忿然說道:
“等我修出真氣,練成神通,定要回來報今日之仇!”
至于現(xiàn)在,連“蒼白鬼手”的本體都找不到,自然是走為上計了。
披上蓑衣、戴上斗笠,背起行李背裹,辨別一下方向,兩人毫不猶豫,投入風雨之中。
以二人實力,便是風急雨驟的暗夜,其實也并不能對他們造成多大困擾。
只是冒雨趕路,滿腳泥濘,不怎么舒服罷了。
二人施展輕功,頂風沐雨,疾速奔行。
飛奔一陣,倪昆忽然開口問道:
“那些蒼白鬼手的來歷,蘇荔你可有什么想法?”
他才剛剛清醒,又是首次下山,雖知道不少常識,可論及對這方世界的了解,自是遠遠不如蘇荔深刻。
有什么疑問,自是要向她問計。
蘇荔沉吟一陣,說道:
“以前從未見過這等邪祟,也未曾聽說過‘蒼白鬼手’的傳聞……
“不過幽冥谷就在這附近,距離那小廟不過十來里,中間雖有幾重險峻山嶺,但鬼魅邪祟恐怕不會受地形局限?!?p> “你覺得蒼白鬼手可能來自幽冥谷?”
“我是這么懷疑的?!碧K荔點點下巴:“雖這幾百年來,幽冥谷只是靜靜佇立,從未有過異動,只要不主動接近谷口,就不會有事,但也許最近出現(xiàn)了什么新的變化?”
見倪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蘇荔心中一突,勸道:
“教主,你雖然武功蓋世,天下無敵,可幽冥谷著實神秘莫測、兇險無比。
“這風急雨大的,咱們還是別冒險去查探了吧?
“等修出真氣,有了神通傍身,再去探索也不遲啊。”
倪昆失笑道:
“我又沒說現(xiàn)在就要去查探。放心好了,我分得清輕重。”
他雖然沒有慎重到蘇荔那等地步,但無謂冒險的事,他也是敬謝不敏的。
現(xiàn)在目標明確,找到冥凰丹方才是首要目標,他又怎會節(jié)外生枝?
當下不再多言,專心趕路。
當倪昆、蘇荔二人遠離小廟之后。
小廟之中,忽響起陣陣詭異嬉笑聲。
嬉笑聲中,廟里殘破的地板上,平空冒出一股股黑色污水,蔓至廟里堆積的尸身上。
隨后,廟里的上百尸身、遍地污血,就像是被泥沼吞噬一般,紛紛沒入黑色污水當中。
當最后一具尸體,連同廟外的四匹馬尸,都通通沉入黑色污水之中。
黑水又如其出現(xiàn)時一般,突兀地平空消失,那詭異的嬉笑聲也漸漸隱沒。
小廟里又恢復了寧靜。
地面空曠,莫說尸體,連血污都不見一星半點,似乎從未有人來過。
……
夜半子時,暴雨驟歇,云開月現(xiàn)。
倪昆二人一口氣奔出數(shù)十里,這才尋了個干凈山洞,架起火堆換了衣裳,又烤了幾塊肉干補充體力,隨后各自背倚洞壁,坐著睡去。
清晨,天還沒亮,倪昆忽聽到一陣咔嚓咔嚓的摩擦音,聽上去像是有人在拿鋼銼打磨著什么物件。
睜開雙眼,坐直身子,循聲望去,就見蘇荔坐在洞口,正埋頭打磨著什么。
“你在做什么?”倪昆好奇問道。
“教主,你醒啦?”蘇荔回過頭來,沖著倪昆嫣然一笑。
蘇荔自是絕色佳人,那純真清冷的氣質也分外動人,不知多少魔教弟子,將她當作夢中女神。
可倪昆從小與她一起長大,算是青梅竹馬,又被她忽悠過許多次,熟知她真實秉性,沒有神秘感,兼之她喜作男裝打扮,不施粉黛,因此倪昆即使清醒過來,也從沒把她當作難得的美人。
而此刻,她散了男式發(fā)髻,烏黑秀發(fā)自然垂落,如綢順滑,肌膚白皙近乎透明,菱瓣櫻唇呈妖異的深紫色,眼角也有濃濃的紫色眼影,看上去像是影視劇里,那些畫了“黑化妝”的美女boss,透著一股妖異魅力,竟是令倪昆小小驚艷了一下。
這才是真正的妖女??!
倪昆心中感慨著,口中問道:
“你這一大清早的,干嘛畫這種妝容?”
蘇荔唇角笑容凝固,神情古怪,定定地看了倪昆好一陣,方才嘴角一扯,強行擠出一抹笑意:
“教主,我這不是畫的妝,這是新出現(xiàn)的變化。不僅臉上出了這般變化……你看我的手。”
她抬起雙手,亮給倪昆。
就見她修長白皙的纖手上,十枚指甲,竟皆化作亮眼的猩紅,似欲滴血,且根根長達寸許,邊緣隱隱閃爍金屬光澤,予人鋒利如匕之感。
方才那咔嚓咔嚓的打磨聲,顯然正是她修剪、打磨指甲的響動。
“嘴唇、眼影還有指甲……這些變化,難道是‘天鬼血脈’的影響?”
蘇荔抿了抿唇,沮喪道:“正是。”
倪昆安慰道:
“你也用不著難過,我覺著你現(xiàn)在這樣子挺好看的,挺襯你‘天命魔女’的身份,別有一番魅力?!?p> “是天命圣女,教主。”蘇荔習慣性糾正一句,又道:“可這副模樣,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呢!”
倪昆失笑:“天命魔女,可不本來就不是正經(jīng)人么?”
“是圣女,教主。”蘇荔再次糾正,又無奈道:“但我這個樣子,對咱們混入大周京城很不利?!?p> “易容改扮一下不就行了?”倪昆不以為然:“我記得你從小就很擅長易容術?”
作為一個求生達人,詐死之外,掌握潛行、逃脫、易容等技能,是理所當然、合情合理的。
“好吧,也只能易容了?!碧K荔嘆息一聲,抬手摸了摸臉頰,不是很確定地問倪昆:“我這模樣,真的好看么?”
倪昆欣賞著她的魔女黑化妝容,笑道:“真的好看?!?p> 蘇荔微微垂著,嫣然一笑:“多謝教主夸贊。”
旋又輕嘆一聲:
“只是,現(xiàn)在雖還能看,可若是天鬼血脈再有異變,又無法駕馭,怕就會慢慢變得面目可憎了?!?p> “那便速去京城,盯緊皇帝,伺機揪出疑似前代圣女的幕后主使,找到冥凰丹方?!蹦呃フ酒鹕韥恚牧伺氖郑骸拔胰ハ词幌?,你先調(diào)整一下外貌,完了咱們繼續(xù)趕路?!?p> 蘇荔點點頭,又垂首修剪打磨起指甲來。
兩天后,大周西南邊疆,桐州首府的一家酒樓中。
蘇荔面籠輕紗,只露出雙眼,一邊拿著只小鋼銼磨著指甲,一邊低聲對倪昆說道:
“恭喜教主,一戰(zhàn)成名?!炷呃ァ@個名號,在不遠的將來,必將名震四海,威揚八荒?!?p> 【求票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