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途惡鬼,不散冤魂總有一個是真的。”
正是天光初見的時候,庭院樓閣里一個緩步走著,一個亦步亦趨念念有詞的跟著。
“林公子我是認真的,每逢魘惡必有前因作祟。”
三月欺身上前,一字一句的說道“你這院子里真有不干凈的東西。”
林商周仰起頭,眼前是花紅柳綠,藏風聚氣,前方是依山傍水,四平八穩(wěn),實在是洞天福地,仙人居所。
若真說得上有什么不干凈的...
林商周默默回頭,嘗試不動聲色的打量著身后的人:“就是不知道姑娘你是拜的哪座山頭...”
......
三月艱難扶額,你別說他還真找對了路子。
“世間玄妙眾多...我”三月在心里打了幾遍草稿,結結巴巴的就要上陣,強撐拎著舌戰(zhàn)群儒的氣勢,心里一個勁的打鼓準備胡編亂造。
“世間玄妙眾多?!?p> 林商周卻先搶了話頭。
“但無一為我所求,無需相告”
蟬鳴震天,此起彼伏的聲響躲藏在旺盛的生命里交相輝映,越是賣力越是吵的人心煩氣悶,手忙腳亂。
遠處,一陣陣敲鐘念佛的聲響傳來,霎時間漫天的香火氣彌散開,催命符似的席卷而來,三月避無可避,深深體會了一把四面楚歌。
十來個佛家打扮的人,扯著經(jīng)幡,攜著金剛杵被幾個家丁領著就朝著這邊走來。
一眼望去,除了領頭那個,旁的皆是清一色的八尺大漢,降妖除魔,真是誠不欺我。
“你們這的和尚祈福都是這樣挾刀帶棒的嗎?”看著遠處來勢洶洶的架勢,三月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低聲問道。
一群人抬頭撞見林商周,連忙停下行禮。
林商周微微頷首,疑惑道:“近來并未聽說有什么祭拜典儀,不知因何勞動諸位師父?!?p> “懷公子聞聽府里近些日子不太平,疑有妖魔作祟,這才請了云華寺的大師?!币蝗舜鸬?p> 這事說來也是趕巧,話說那日懷公子來府里探望,看著夏日酷暑難耐,著意讓人沿著樹蔭拉幾個棚子也好叫人站在影子里頭走動涼快些許,交談之間林商周無意間提起那房里的影子魘惡,倒也沒個仔細的說法,只說是夢里所見,誰知這位表兄,立刻就跟自己這府里發(fā)生的這許多糟心事一拍即合。往日種種一一閃過,一時間生病也好淋雨也好,就是那雜役院子里墻角死的小耗子都跟這有著莫大的干系,只是這思路跑偏,兩手一拍,頗為得意的就上云華寺求見大師了。懷公子不當人多年,此刻竟頗有一些智者大悟,下山助人的成就感,只覺得自己天神下凡,光芒萬丈的要閃瞎兩條街。
那些和尚將將進了院子,不消的一會,這里外便圍了許多的人。且不說那些表親娘舅的,就連那二叔家表姐的婆婆嬸嬸,三叔院子里娶的十八房老婆的表侄子,表姑爺?shù)慕y(tǒng)統(tǒng)都湊了過來,拉著林商周看了又看,有拉著大師當場預備著點香燃燈的,有尋思這“臟東西”法術高低的,一會是大師法力高強,一會又哭天搶地是“造了孽了”,一時之間熱鬧非凡。
林商周只得應付著頻頻點頭,一段時間下來,總覺得自己的頸椎不太好。
而此情此景,三月就覺得親切多了,自己當年活著的時候那左村右山的,哪個不似這般熱鬧,那時候也不必這樣一個一個的拉著手嘮家常了,只需左手一個右手一個,一齊全上,實在是方便多了。從前只覺煩擾困悶,如今想來,倒是有些懷念起來。
布置好法器,那些人又在房中四處點了許些燭盞,立了一方小鼎,就看那幾個和尚圍坐一圈,低聲頌讀著什么,不一會,忽作狂風起,飛沙落葉,肆虐而去。那幾個和尚站起身來,點了幾炷香,四處踏步游走,持香四散頌讀,一時間,狂風更甚,實在有催山崩石,一發(fā)不可收拾之勢。這時,他們又迅速聚攏一處,將香插進小鼎里,隨著最后一絲香灰落入鼎中,為首的一個和尚猛地睜大眼睛,端起小鼎,轉過身,仿佛受了何種指引,徑直的朝著三月的方向走來,拿著小鼎就要潑灑出來。
三月呆愣在原地,來不及想這和尚難不成真是有那驅(qū)鬼破魂的功夫,嚇的臉色鐵青,渾身僵硬的就像塊木頭,手腳渾像是凝成了一團,一步也挪不動。
那和尚動作極快,林商周也是一愣,顧不得太多,向前猛地奔去,卻也終究慢了一步。
那鼎里的香灰已然朝著三月而去,輕飄飄的香灰那一刻竟如同有萬斤重,眨眼之間已到眼前,只見它順著方才驟起的狂風,直直砸來,穿過三月,就那樣落在了地上,鋪撒開來,乘著風跟著還來不及掉落在地上的樹葉一道,險些飛起來和方才施展神通的和尚撞了個滿臉滿懷。
一時間日朗天明,狂風不再,又是一個陽光普照的好天。
林商周以一種極其怪異的表情僵在原地,連同剛跑了一半就被眼前的場景強行按在原地的手腳一起扭出了一個奇怪的弧度。
三月轉過頭默默看著林商周:公子,真是好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