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京戲它能不亡嗎？！
這一聲如雷般炸響在全場的怒喝，瞬間蓋過了場館內(nèi)所有的吵鬧聲，而本來愈演愈烈的口號聲，也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一時間，整座場館內(nèi)一片一片死寂！
靜的讓人感覺有些恐怖。
就連官方直播間里瘋狂刷屏的彈幕，都停了一瞬后，轉(zhuǎn)而變成了滿屏的問號，似乎不明白怎么突然出現(xiàn)了這樣的情況。
舞臺上的林沐言被這一聲呵斥給嚇得怔在當場，原本就像是刷墻一般的臉，此刻更是顯得無比煞白。
“秦老先生，您這是……”
“秦老先生您先消消火，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咱慢慢說。”
“秦老您喝口水。”
其他三個評委反應很快，急忙站出來打圓場。
林沐言心中非常不爽，作為一名當紅明星，被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子當眾呵斥，讓他的臉都快丟光了。
而且，這老頭子一沒自己出名，二沒自己長得帥，憑什么這么質(zhì)疑自己！
不過由于現(xiàn)在是現(xiàn)場直播，即便是他心中想立刻罵回去，但也是不行的。
他眼中閃過了一抹冷光，深吸一口氣后，看向秦紹翁，語氣無辜地說道：“秦老先生，如果我有什么表演出差錯的地方，您可以直接指出來，我改！”
“可是，這突然沒有任何理由的，對我破口大罵，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聽到林沐言那般無辜的語氣，再看他臉上故作可憐的眼神，秦紹翁都給氣笑了，“你管你剛才表演的節(jié)目叫京??？！”
從節(jié)目開始到現(xiàn)在，經(jīng)歷了各種妖魔鬼怪橫行的節(jié)目，秦紹翁老先生的一肚子怒火，在此時此刻終于是忍不住要爆發(fā)了。
莫說是這些選手們表演的節(jié)目不配叫國風了，就算是這檔以“國風”為題的節(jié)目，都不配叫國風！
依秦紹翁老先生來看，這檔節(jié)目叫《妖風驚鴻秀》還差不多！
以國風之名，行選秀之實，這和現(xiàn)如今其他的那些選秀綜藝沒有任何區(qū)別。
而且，還故意套用國風文化的殼子，借著弘揚傳統(tǒng)文化的大義宣傳口號，消費國風文化，這種行為，比單純的無腦選秀節(jié)目要更加令人感到惡心！
“我表演的《虞姬》就是京劇呀！”
林沐言一邊用無辜地眼神看著秦紹翁，一邊理直氣壯地回道。
【這老頭子誰啊，上來就質(zhì)疑我家沐沐，吐了！】
【絕絕子，這老頭就沒給選手打過高分，到現(xiàn)在還故意質(zhì)疑沐沐，氣到我翹jiojio！】
【死老頭蹭我家沐沐熱度的，差不多得了(黃豆流汗）】
見自家偶像被秦紹翁質(zhì)疑，一時間林沐言的粉絲都言語攻擊起了秦紹翁。
“秦老先生您看，我身上這是虞姬的行頭，演得是《霸王別姬》的故事，只是稍微改了下名字而已，戲腔部分也是專業(yè)的梅派唱腔，畢竟我從小就開始學了……”
這番話林沐言說得是義正言辭，使得全場大部分人都相信了他的話。
再搭配上他無辜的眼神和柔弱的腔調(diào)，在其他人眼中，秦紹翁反而似乎是成了那個故意找茬兒的人。
“從小就開始學？！”
秦紹翁眉梢一挑，冷冷道：“從頭到尾，你只有‘行頭’二字算是說對了，既然知道自己扮的是虞姬，那就趕緊把這身衣服給我扒了，因為……你不配！”
“不僅辱了楚霸王的威，而且還污了虞美人的名！”
作為國家一級琴師，享國務院特殊津貼的秦紹翁老先生，憤怒起來壓迫力十足。
這個時候，林沐言終于是有些慌了，畢竟人設都是他信口胡謅的，在連番質(zhì)問下，他心虛了。
“可你穿的這一身，是虞姬的行頭嗎？”
“身披明黃色斗篷，黃色繡花古裝衣，彩繡鳳凰花，下身馬面裙……
外穿魚鱗甲，
頭戴如意冠，
手持鴛鴦劍！”
秦紹翁老先生越說越氣，開口斥道：“你好好瞧瞧你自己這一身，有一樣和虞姬的行頭沾邊嗎？！”
這一番話不僅說的林沐言整個人呆立在原地，就連場館內(nèi)都一片寂靜，說話的人群止住了聲，眾人顯然都不知道，僅僅是一身戲服，里面卻包含這么多門道。
“你這一身半紅不粉的，莫說是虞姬了，就算是荀派的小紅娘，也沒有你這么穿的！”
“還有頭上那頂鳳冠，也不知道哪位高人給你找來的，楊貴妃的頭面，生生被戴在了虞姬的頭上，這像話嗎！”
“還有……”
秦紹翁指著舞臺上的林沐言，“你這虞姬不拿劍，拿著把扇子又是何故，合著虞姬不舞劍，改為虞姬舞扇了？”
“這是楚漢相爭，不是歌舞升平的大唐盛世！”
場館內(nèi)再無其他雜音，落針可聞。
林沐言的臉色被秦紹翁老先生說得青一陣白一陣，咬著牙為自己爭辯道：“戲服只是裝扮而已，這個節(jié)目主要還是在唱和表演上，秦老先生可別逮住一處錯誤使勁挑?！?p> 這就向旁人暗示，秦紹翁在刻意針對他了。
“唱和表演，你還有臉說？！”
這一刻，秦紹翁再也抑制不住了，只聽“砰”的一聲，他怒而站了起來，盯著舞臺上的林沐言，一字一句，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穿著一身破布條子，還真把自己給當成虞姬了？！”
“掐著嗓子眼扯著喉嚨唱歌，就可以說自己是戲腔了？！”
“而且還說自己的戲腔是梅派正宗，甚至自封梅派代表，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配不配！”
節(jié)目開播到現(xiàn)在沒說超過十句話的秦紹翁，在這一刻，連連質(zhì)問舞臺上的林沐言，沒有絲毫留情面，言語之間壓制得他根本說不出話來。
戲腔、戲腔，捏著嗓子，發(fā)出半死不活的刺耳嗓音，
這就叫戲腔了？
這叫假音！
如果說林沐言的扮相和對《霸王別姬》的改編只是加大了秦紹翁老先生心中怒火的話，那真正令他忍不住開口怒斥林沐言的，則是底下觀眾席上喊的那句口號了。
倘若說這是沒有預謀的，秦紹翁心中一萬個不信。
這林沐言竟然如此大言不慚，私下里令一眾粉絲在節(jié)目上帶節(jié)奏，喊出“前有梅蘭芳，后有沐言郎”這句口號！
梅蘭芳大師是什么人物！
這林沐言又是什么角色？
竟敢與梅祖相提并論！
莫說是一個林沐言了，就算是一千個，一萬個，都不配！
下一刻，秦紹翁老先生直接走下了評委席，一邊向舞臺上的林沐言走去，口中還一邊說著：
“穿著破布條子扮虞姬，掐著嗓子作戲腔，大言不慚自稱梅派代表，大放厥詞自比梅祖……”
秦紹翁一字一句地說著，一步一步地走著，語氣卻不再盡是怒斥林沐言，而是飽含了數(shù)種復雜的情緒，憤恨、無奈、悲哀、甚至隱隱有一絲絕望。
當他來到臺下，蘊藏一個多小時的情緒，徹底爆發(fā)：
“可連楚霸王都給人跪下求饒了，這京戲，它能不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