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宋婼因為傷口和內(nèi)傷起了燒,整個人昏昏沉沉,宮中聽說此事,太后急忙帶著了宮內(nèi)的兩位太醫(yī)駕臨太子府,追問了那天的情景,可惜綁架者已經(jīng)死了,死無對證,但宋婼還是將心中猜想的人暗示給了太后。兩日中,宋婼的燒終于退了下去,可整個人還是懨懨的。
太后對太子妃于長公主府中被綁一事十分生氣,天子腳下,公主府中,竟然可以把一個太子妃綁出城去,始作俑者完全是對王室的藐視和挑釁,傳了長公主呼延夫人進宮問話。
聽聞,長公主鎮(zhèn)定自若,從太后殿中出來后又去探望了王上,隱晦地暗示了韓姣玉這個宗室女是個不錯的和親對象。她表示王上子嗣微薄,這幾位公主自然不能去他國,姣玉雖然是籌兄之女,她也很是不舍,但籌兄先是燕國之臣再是王上之弟,王上之女都可以為國和親,籌兄之女更是可以,她想籌兄只要心中坦蕩自然會同意的。
同時,在這兩天,京中對于太子妃被綁的事議論得沸沸揚揚,一個貌若天仙的女子,被綁了出去,能是為了什么呢?雖然他們也聽說受傷了,但他們自動忽略了這件事,反而臆想紛紛這個受傷是指什么。
不過宋婼并不在意這些,五天后,她白天總算神智清醒了,相比這些謠言,她更想搞清楚薛馮之是怎么回事。
清越打探來消息說:“薛馮之應該不是被呼延府買回去的,而是作為琴師被請過去的,他現(xiàn)在是居住在十葦雅居的,倉陽城里都覺得他是一個隱世琴師,爭相邀請他上府,但很難找到他?!?p> 言初對于清越的直呼其名有些不悅,提醒道:“是薛公子?!?p> 清越不屑地翻了個白眼,“要不是他,這次殿下怎么會受傷?!?p> 靠在背枕上的宋婼對屏風外的兩人說道:“清越,此事你就沒有錯嗎?”
清越立馬跪下,“請殿下責罰?!?p> 宋婼的聲音很輕:“身為護衛(wèi),你的職責是守在我身邊,這點還要我強調(diào)多少遍?此次是你的失職,去門前跪著吧,一個時辰。”
清越?jīng)]有反駁,垂首領罪后說道:“殿下,我找到了薛公子,約了他今日上府?!?p> 說完,他便出去跪在了院中,天空陰沉沉的,風撩動了庭院中的梧桐樹葉,搖蕩了秋千,撫起了清越的碎發(fā)和胸前的銀項圈,叮零祟祟。
“景月,為我梳妝?!?p> 待薛馮之的馬車停在太子府側(cè)門時,天空中的雨滴已經(jīng)連成了線,一把墨青的油紙傘下面是一抹端正溫潤的銀灰色身影,從雨幕中緩緩走來,跟著身前引路的言初一路穿過走廊和庭院,終于來到了宋婼的院子。
遠遠便看到跪在院中的背影,他走至清越身邊時,屈膝將傘撐在了清越的上方,清越抬頭,只看到薛馮之溫柔地笑道:“你拿著吧?!?p> 清越怔怔地接過,等反應過來時,薛馮之已經(jīng)進了屋,他悶悶地將傘扔至一邊,誰想要他的好心!
正廳中,薛馮之行禮后,直起腰認真地打量著宋婼,她今日是一身藕荷薄粉色對襟廣袖裙,袖擺和裙擺上復繡白竹,牡丹髻上是珍珠簪,脖頸上戴的是藤紋珍珠鏈,懷中的十五正趴在她的肩頭戲弄耳畔的淡粉珍珠耳墜,這一身清淡的妝扮配上她白皙的病容,顯得格外嬌弱。
薛馮之看著眼前日思夜想的人,袖下的手微微發(fā)抖,這個他設想過多次的重逢終于來到時,他竟然不知說些什么,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幼照……”
下一刻卻一盞白水潑了滿臉。
宋婼看著眼前這個人,手里的茶盞重重放下,“你要清楚你的身份,這是太子府,一不小心你我就會被編排出去,就站在那里?!?p> 此時庭院里很多侍女都在庭院對面的廊上,她們都是來一睹琴師芳容的,恰逢清越跪在庭院,她們也愿意圍觀一下這個俊俏護衛(wèi),幸而雨幕行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屋內(nèi)的聲音根本很難被聽到。
“你為何來到燕國,是皇叔來了嗎?怎么不一到就聯(lián)系我?否則我也不會在宴席上被設計出去。另外,你這個琴師的身份是怎么回事?你放著好好的孟國貴公子不做,跑到燕國當供人賞樂的琴師?”太多疑問噴涌而出。
薛馮之眼中閃過驚訝和傷心,他垂下頭,“是的,陛下來了,今日剛到,正在十葦雅居,是為公主你舉薦的那位魏宗道而來。至于我……我不會和陛下回去,我是自愿成為琴師的,因為……因為我丟了一樣很貴重的珍寶在倉陽,我要找到并帶回她。”
看到薛馮之的臉色,宋婼才意識到自己言重了,她擺了擺手,景月上前引薛馮之入座。
“你該好好待在定陽的,你這樣跑出來,你的家人還有阿姒,該有多擔心?!彼螊S撫摸著跳上桌子的十五,“而且,你應該事先通知我的,呼延夫人利用你綁我出去,差點丟了命……”
想到這,宋婼就氣不打一處來,腦子里根本沒細想珍寶什么的。
“是我的錯,在呼延府上的酒宴上我說漏了嘴,我說之前在孟國游玩時太子妃你是我的知己……我之所以去山泉宴,也是聽說你會去。但她們綁架你的事我根本不知道,更不知道你在我的馬車里,我是絕對不會做對你不好的事的?!?p> 想到自己是這樣被呼延知道了和薛馮之的關系,而且薛馮之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被利用了,宋婼不禁扶額,冷靜了片刻才說:“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明日我?guī)д埼鹤诘廊ナ斞啪?。不管你在想什么,還是盡早回孟國吧,一時興起的貴公子可不適合做琴師?!?p> 她主要是擔心他會連累其他人。
薛馮之起身,“我不是一時興起……我先告辭了,太子妃。”
薛馮之走后,景月遺憾地看著院里,“看來薛公子還是沒放下……”
言初送完薛馮之回來,交給宋婼一封信,“殿下,這是太子殿下身邊信使送回的,信使等著回信,明日出發(fā)。”
說完,他看了看門外,提醒道:“殿下,一個時辰好像已經(jīng)到了……”
宋婼接過信,瞥了言初一眼,“你不是和清越不對付嗎?怎么還替他求情?好了,讓他起來吧,景月你吩咐廚房,今日下午茶喝姜糖茶。”
言初和景月相視一笑,宋婼看到后,嘴硬道:“今日下雨,喝姜茶祛濕暖身!”
卸掉妝發(fā)之后,宋婼悠閑地斜臥在美人塌上,腿上蓋著鼠灰毛毯,姜茶也送了過來,窗外是雨打梧桐的噼啪聲,屋內(nèi)睚眥踏浪銅香爐里幽幽飄出一縷水沉香,飄然至屋頂,是難得的寧靜。
她打開封有火漆的信筒,里面除了一卷信,還有一根鶴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