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父子亦君臣
韓籌冷哼,瞥了一眼太子,“臣看沒必要思前想后的,眼下我們都到燕關(guān)了,那孟朝的北境相當于大門已開,若不乘勢追擊,那我們動用那么多兵力豈不是成了笑話?至少要拿下燕關(guān)南的河西之地,那里糧草豐盈,若能得此地,那也能為日后南下做好糧草基礎(chǔ)。”
韓籌乃韓稷異母之弟,若論武力,他在燕國軍中絕排不上名號,可若論帶兵布陣的謀略,他毋庸置疑是燕皇的一大臂膀,就是為人倨傲,向來張狂,隨著年歲的增長,五十多歲的韓籌越來越容不得別人質(zhì)疑。
“大良造此話差矣,若不是大良造未經(jīng)稟告便私自處死了崇安公,施以凌遲之刑羞辱,還縱容呼延將軍羞辱刁難孟國公主,致仕公主逗留遇刺受傷,燕國也不會處于此時的被動之地。”莊疾緩緩開口。
莊疾,原是孟國蜀地之人,受燕皇賞識,拜為相國,與韓籌的政見往往有所相左。
“相國莫要張口就咬人,呼延此事我完全不知情,說回那個宋霽,沙場上敗者為寇,生死由天,處死主將可讓敵方群龍無首,未能及時請示王上也是情理之中,這頂帽子也能扣給我?”
莊疾不以為然,“擒住宋霽后,派兵送回倉陽不也一樣可以亂敵心?為何這樣輕易處決?關(guān)起門來說,崇安公在諸國間都頗有威望,還是孟國王室,你這樣的處理方式實在野蠻,難以服眾,大良造為何如此心急?你將他押送給王上,宋公一把年紀了,還會茍活?到時不用你說他也會自斷,何來今日場景!還是大良造自認為可代替陛下行使這生殺敵國王室的大權(quán)?”
“相國現(xiàn)在說也太馬后炮了吧!而且你怎么又給我扣帽子!”
“是,我早知就該與你一同隨軍,那樣這些話就能在一切發(fā)生之前告訴你!”
眼見兩人又要吵起來了,燕王韓稷開口了,“那相國看眼下該如何?是戰(zhàn)是和?”
“戰(zhàn),弊大于利,弊一,議和迎親這段時間,孟國完全有時間調(diào)兵前往燕關(guān),現(xiàn)在我們于人數(shù)上已無優(yōu)勢;弊二,孟國近年來雖不再四處征伐,國力明顯衰弱,但滅一國可不是兩三載可做到的,燕國蟄伏多年,不可過早露出全部實力,以免引來他國警惕;弊三,燕國南有孟國,西有羌國,東有小蚌國,我國此次占了突襲的利,眼下燕孟相爭,難免他國不會與孟國合盟來插一腳;弊四,正如太子所說,崇安公一事,人和在孟不在燕。若是要戰(zhàn),唯一的利恐怕就只有我燕國潛心經(jīng)營這么多年的家底了。”
其實莊疾明白,在皇上得知崇安公被凌遲后愿意派人將頭顱送回孟軍,并授意接受議和時,皇上心中便有了決斷,此次進攻燕關(guān),只是一次試探,試探孟國的兵力,誰知韓籌竟捅出這樣的事情,而最讓皇上忌諱的還是孟國的真正實力以及并不想將燕國置于林尖,成為眾人攻伐的對象。
“相國說的輕松,那我燕國出師就只為了孝麻、云陵兩個加起來不到八十里的邊關(guān)小縣?還有,陛下,臣不明白為何要接受議和啊?”
“閉嘴吧你!”燕王揉著頭,“寡人早就想問你了,你沒事私自處決崇安公干嘛?啊?寡人有說要和孟國徹底撕破臉皮嗎?出征之前,寡人說的很清楚了,試試水而已,如果運氣好,趁孟國沒反應(yīng)過來拿下河西之地更好,不強求,你竟沒聽懂,你剛回都,剛剛在外人面前都沒好意思說你!寡人這么長時間不說話就想看看你自己能不能想清楚,還在這張狂!還有那個呼延,也不過腦子想想,沒事為難公主干什么,還讓公主受了傷,吃干飯的啊他!又讓世人抓住一個話柄!”
韓籌愣了一下,“王兄……”
隨即不情愿地閉上了嘴,垂下的眼眸陰惻惻瞥了一眼莊疾和太子。
“好了好了,相國,一會要麻煩你去和孟使相商,他殿上所說的派人護送崇安公遺體,自然可以答應(yīng),至于公主嘛,就不送回去了,和親還要繼續(xù),兩國還是要交好的,一會就叫呼延過去親自抬攆將她迎進宮中,擇日按流程舉行大禮,燕關(guān)一地,可以還,但要用云陵西的允城換,我們要孝麻、云陵、允城三地?!?p> “陛下,燕關(guān)不能還,那允城,彈丸之地……”
“嗯?”韓籌沒忍住想要出聲勸阻,話沒說完就被燕王的眼神止住了。
“好了,就這樣,都下去吧下去吧,籌弟,你在府上冷靜冷靜吧……”燕王癱倒在座上,不想再理。
就在韓疆也正要退下時,燕王卻喊住了他,只留他一人,“渡民,你怎么一言不發(fā),這事關(guān)你的婚姻大事。”
“在國事面前,兒臣的婚姻只是小事,兒臣不才,無輔政之才,平庸無能,日日玩樂已深感愧疚,只要于國有利,兒臣的婚姻皆可聽任安排?!表n疆恭敬回答。
“剛剛我斥責你叔父,你是不是聽著很舒服???別高興的太早,別以為我斥責了你叔父,你這儲君的位置就能坐穩(wěn)!”韓稷雙眼通紅,從一開始坐下,他就一直在揉額頭,現(xiàn)在看上去有些瘋癲。
韓疆低著頭,聽著訓斥,陰影下的面孔卻無了乖順,微微抬起的眼眸滿是寒氣。
這個父王,頭風又犯了,真是越來越瘋癲了……
罵了一通,燕王越看他越煩,“滾吧……”
韓疆一副如獲大赦的樣子,急忙退下。
出了宮門,在外等候已久的隨從宴離急忙迎上,給他遞上披風和手爐,這地上的雪已經(jīng)很深了。
這燕國的冬天本就酷寒,城北遇刺到現(xiàn)在他都沒有披風,加之殿中對答耗費心神,韓疆連咳了數(shù)聲,隨之卻抬頭看著宮墻上的雪肆意笑了數(shù)聲。
宴離皺著眉,主子平時雖然多在玩樂,開懷大笑的時刻也常見,但從未見他從宮中出來后這么高興的啊,這是被王上夸獎了?
“走!”韓疆上車的動作都輕盈了。
“去哪?”宴離也上了馬車,拉起韁繩。
“去看孤的準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