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鎮(zhèn)江驛站,張揚與吳誼正在坐著對弈,而這僅僅是張揚第二次和吳誼對弈,不是他以前不愿意和吳誼對弈,而是他們差距太大,張揚討厭那種在棋盤上處處受制的感覺,他本身并不是一個好斗的人,何必找虐呢。
吳誼的老管家剛講棋盤擺上來,張揚就厚著臉皮擺上了三枚棋子,這是張揚的保守估計,他覺得三到四個字是他們的真實差距,吳誼似笑非笑的看著張揚的動作,也沒有阻攔,當然他也沒從張揚臉上看到任何的不好意思。
兩個人布局很快,一轉(zhuǎn)眼就下了超過50手。
吳誼:“徐杰的兒子現(xiàn)任神京的巡城司執(zhí)司你知道嗎?”。
張揚一愣,搖了搖頭。
吳誼:“被摘桃子的感覺怎么樣?”。
張揚:“我一點也不介意”。
吳誼盯著張揚看了半天,沒從張揚面上看到任何的情緒波動,好奇道:“為什么?”。
張揚:“對于無能為力的事情,我從來不關(guān)心”。
吳誼:“這到符合你的性格,你從來沒恨過嗎?”。
張揚盯著眼前的棋盤,張揚開口道:“現(xiàn)在就很恨你,你下棋一直都這么咄咄逼人嗎?”。
吳誼苦笑著說道:“我從小的教育告訴我,我做任何事情必須盡全力做好”。
張揚:“其實我很恨,但是我不能讓他對我造成影響,因為我這不是我計劃內(nèi)的事情,我從來不讓任何外部因素干擾我應(yīng)該做得事情”。
吳誼:“這就是你回家成親的原因”。
張揚:“我確實是在躲,這也是無可奈何的,神京城想弄死我的人太多了”。
吳誼:“我恨在我成長中對我不好的任何人,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在你睡覺的時候殺了你”。
張揚:“就因為我愛打呼嚕,吵著你睡覺了?”。
吳誼:“你對自己的處境有著明銳的判斷力”。
張揚:“因為我害怕,非常的害怕,但是我又足夠勇敢,你和我唯一的不同就是你總是把困難想在前面,而我總是把機會想在前面”。
吳誼:“有什么不同?”。
張揚:“沒什么不同,你我都有足夠的動力去搬掉擋路的石頭,可是我情緒是正面的,我心中沒有敵人,而你情緒是負面的,你心中都是敵人”。
吳誼說道:“其實我的秘密你知道一些?”。
張揚閉嘴不言,投子認負,搖了搖頭離開了,這次依然沒有堅持過中盤,哪怕是被讓了三個子,眼前這個人什么都最求極致讓張揚感覺自己面對的就是一個魔鬼。
吳誼看著離開的張揚,嘴角露出意思不易察覺的微笑,張揚是他這輩子唯一認真對待的對手和朋友,張揚說的沒錯,他一路走來都是敵人,而且很多都被自己搬掉了,自己的親兄弟、自己的族中長輩,就算現(xiàn)在吳家對上徐家處于絕對的劣勢,吳家也沒能在松江曬出一粒鹽。
這次春花將蛋蛋帶上了,這條和張揚相處不多的母狗,對于張揚似乎不太親近,但是對于春花卻是意外的親近,上次母親和春花上京城的時候?qū)⑺B(yǎng)在了七爺爺家。
這次春花求著張揚將它帶上,張揚也只好答應(yīng),但是當睡覺的時候,床上多一條狗讓張揚非常的不爽,特別是他對春花有什么想法時,這條狗就會像防賊一樣防著張揚,這讓張揚更加的不爽。哎,自己當初咋就把它抱回家了呢?這是自作孽啊。
后面幾天,張揚并沒有和吳誼坐同一輛馬車,哪怕是吳誼盛情邀請,張揚也禮貌的拒絕,張揚其實并不喜歡伺候人,而吳誼卻很喜歡指使人,而張揚這個世界上就算是母親也能輕易的拒絕,但是吳誼他卻一次都沒拒絕過,張揚每次都覺得不可思議,這個世界真的是一物降一物。
侯亮駕著馬車還算平穩(wěn),他也不怕冷,他似乎也沒有第一次北方的覺悟,張揚坐在他旁邊,將自己全部包裹在大衣里面,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侯亮聊著。
張揚:“到了京城,讓方虎先鍛煉你一段時間,你體格不錯,這天下要亂了,你今后會有大用處,說不定能當上將軍”。
侯亮:“主家,我爺爺讓我聽你的,反正我以后就跟著你混飯吃,我爺爺說了,你能幫賺錢娶媳婦”。
張揚:“你恨你叔和你哥嗎?”。
侯亮:“爺爺說叔叔和大哥家里人多,我需要自己養(yǎng)活自己,他們是我的親人,我恨他們做啥,那以后還見不見面了”。
張揚:“你到活的明白,比我明白啊”。
侯亮:“主家說笑了,爺爺說,當年大爺還在世的時候,就是他養(yǎng)活他這幫弟兄的,開始咱們都是外來的,老被欺負,大爺來了之后,就將那些欺負我們的人給收拾了,還當上了里長,給我們分了地,你們家是我們的恩人,我爺爺說,你最像大爺,你舅舅一點都不像”。
張揚:“我也不像,我對我姥爺都沒什么印象”。
侯亮:“那些爺爺都夸你,說你是做大事的人,小時候能吃苦,又有主見,對長輩和相親們都客氣,和你舅舅一家人一點都不像”。
張揚苦笑道:“不像是好還是不好啊”。
侯亮:“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你大哥人不錯,至少對我不錯,但是爺爺不喜歡他,說他路走歪了,不如你會做人”。
張揚:“或許我?guī)讉€哥哥才是活的明白的人,至少在三里亭能護著你們這一代人”。
侯亮:“就是,我爺爺他是不懂,三里亭一半以上的人都是陳家的人,我們這些外來戶不狠一點,根本鎮(zhèn)不住他們,你舅舅怎么可能安安生生的當里長”。
張揚沒說話,他對于那一代的記憶已經(jīng)很模糊了,指望一個幾歲的孩子記得什么是不太現(xiàn)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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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福勇在內(nèi)衛(wèi)軍的軍帳中來回踱著步子,河湟巡撫湯斌則是老神在在的坐著,他們已經(jīng)在帳中等候了一段時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宣威將軍岳山才帶著親兵走了進來,王福勇、湯斌給他行過禮,岳山只是點頭示意,然后直接坐在了軍帳的主位。
岳山這輩子最拿得出手的戰(zhàn)績追隨祖父、父親六戰(zhàn)北莽無一敗績,他與董苒是親家。他的兒子岳奎娶了董苒的小女兒。
岳山對著王福勇和湯斌指了指站在自己身邊的人說道:“這是我的兒子,暫時安排做我親兵首領(lǐng),他叫岳武”。
岳武向王福勇、湯斌抱了抱拳算是見過禮,王福勇和湯斌則是端坐不動,只是拱了拱手,王福勇之前和岳家的人也打過交道,禁軍中的岳奎,岳昆都算上的有名的將領(lǐng)。
不一會張揚的師兄王林跑了進來,稟報道“龍騎營集結(jié)完畢”。
岳山點點頭,王林他是認識的,以前在董苒的府邸見過,他也不廢話直接起身率先走了出去,王福勇落后半個身位也跟在了后面。
這次岳山帶走內(nèi)衛(wèi)軍全部的騎兵的包括兩千重騎兵以及八千的輕騎兵,岳山走上點將臺,看著端坐在馬上一動不動的一萬人,他內(nèi)心也是有些感慨,被賦閑了十多年,感覺都快生銹了。
從傳旨太監(jiān)王振手里接過帥旗,然后交給自己的兒子,他下了點將臺,騎上戰(zhàn)馬率先踏出軍營,王福勇和湯斌向王振行過禮之后,王振點了點頭,他們也上馬跟上岳山。
天子楊林親臨西征城頭送行,岳山并沒有下馬,而是徑直從西門穿行而出。
萬人馬隊氣勢還是相當足的,行軍相對簡單,之前內(nèi)衛(wèi)軍也多次演練過,主要就是跟著旗幟,行軍路上不斷有岳山的親兵穿插而過,下達一道道軍令。
岳山一連急行軍了十天,大概走了一千百公里,王林等一眾將領(lǐng)感覺這似乎比當初在軍營中練習(xí)的效果好很多,岳山盡管已經(jīng)五十多,但整整十天的急行軍他卻依然是精神煥發(fā)。
軍隊需要糧草補給的時候,岳山會派人先去與前方的州縣溝通,每天白天行軍,晚上休息,養(yǎng)足精神。
經(jīng)過十天的行軍,岳山還是滿意的,作為一只成軍不到一年而且沒上過戰(zhàn)場的軍隊,這已經(jīng)很好了,當然唯一讓他不滿的就是河湟巡撫湯斌,岳山一項看不起文官,所以對全軍唯一拉稀的人也一直沒什么好臉色。
進入涼州鳳翔府地界,一只百人禁軍隊伍在道路旁迎候,他們是先到的禁軍,他們兩天前就到了,岳山?jīng)]有停住馬,讓他們在前面引路,不一會就到達駐地,營門口站著禁軍龍騎營指揮使薛鄂、副指揮使蔡雄,這兩個人都不到四十,全身披甲。
岳山翻身下馬,將馬鞭丟給了兒子岳武,拍了拍薛鄂的肩膀就向著大帳而去。
一眾人落座之后,岳山讓眾人相互認識了下,帥帳中一共坐了七個人,分別是岳山、監(jiān)軍王福勇、河湟巡撫湯斌、禁軍龍騎營指揮使薛鄂、副指揮使蔡雄、內(nèi)衛(wèi)軍精騎營的指揮使王林、副指揮使謝七,而唯一站著的是岳武。
岳山開口道:“前鋒營見到永昌侯了嗎?”,這話是問坐下下手的薛鄂。
薛鄂起身道:“已經(jīng)見到了,永昌郡侯已經(jīng)拔營先走了,老侯爺交代說讓岳帥直接去河湟與他匯合,他前日得到軍報,突坦的二十萬大軍已經(jīng)兵臨河湟的西寧城下”。
岳山罵道:“劉玄這是老了,連刀都提不動了嗎?明明就是去幫助火賀國的,現(xiàn)在居然被人家打到家門口了”。
一眾將領(lǐng)都沉默不言,他岳山可以仗著自己資格罵幾句,他們可不敢。
岳山見眾人沒什么反應(yīng),也覺得有些尷尬,就對著岳武說道:“你拿著我的令牌去檢查下的口糧以及馬匹糧草情況,如果不足立刻派人去鳳翔府采購,不能耽誤了明天行軍”。
岳武領(lǐng)命而去,岳山便開始向其他人交代接下來的任務(w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