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破局 第一節(jié) 小事

　　在家住了四個月，五一假期時，程遠開車來接她回清河。

　　學(xué)生時代之后，她還從來沒有在家住過這么長時間，她看得出父母很開心，但又時時感到遺憾：她和樂樂總還是要回清河的。

　　她的回程，也從春節(jié)后，拖到清明后，再拖到五一。

　　樂樂在這里開朗了很多，在清河時，他還小，天氣又冷，他總是被關(guān)在家，每天面對的都是那幾個熟面孔，稍微出趟門都焦躁不安。從清河到林家，他一看到環(huán)境完全不同，更是哭鬧了好幾天才慢慢適應(yīng)了，但還是一看到人多一點就害怕。

　　但林家人多，親戚又都住附近，每天林紓還會帶他出去林爸林媽店里玩，見的人多了，樂樂也大了，變得越來越開朗外向，一天不出去就發(fā)脾氣，一到戶外就開心地?fù)]著小手蹬著小腳大叫。如果不是因為馬上產(chǎn)假結(jié)束要上班，想提前讓孩子回去適應(yīng)一下，林紓是想再住久一點的。

　　每天晚上，林紓就會給程遠撥視頻，讓樂樂跟爸爸互動。樂樂很喜歡爸爸，一看到爸爸就咧開嘴笑。他看到爺爺奶奶，就沒有這樣興奮。林紓心里嘀咕：莫不是程遠剛出生就抱了他一晚，他真的有記憶？所以誰也哄不住的時候，爸爸一來就好了？

　　和程遠異地了這么久沒見，林紓對程遠的埋怨早已淡了，但要說有多想念，卻也再不會有以前那種刻骨的相思了。距離遠了，依賴感少了，獨處的時間多了，兩人每天又像隊友一樣隨便聊聊天，又一個忙孩子，一個忙工作或者看劇去了，表面上倒是很和諧。

　　林紓甚至在認(rèn)真思考，如果自己離婚了，一個人在這里過，是不是也可以過得很好。

　　但她知道，自己在意程遠，比程遠在意她的程度更深。她會時刻想到該怎么去修復(fù)兩人的感情，而程遠卻只想著如果能自由自在就好了。程遠是真的想要一個的自由，而她卻想讓程遠分?jǐn)偹话肷踔烈恍“氲牟蛔杂伞?p>　　回到清河，她環(huán)顧家中。昨天還喝著媽媽煲的雞湯，吃著阿姨做的飯菜，今天開始，一切又要自己來了。自己買菜，自己做飯，自己打掃衛(wèi)生，還有……自己跟婆婆待在一起。

　　家里果然很亂。程遠只知道要拖地，卻從來都不懂收拾東西，更別提程父程母了。想要家中整潔干凈，只有她一個人親力親為。

　　樂樂好不容易適應(yīng)了林家，又來到了新的環(huán)境，他似乎也是個敏感的寶寶，一直在哭鬧。她放下行李就開始給孩子喂輔食、哄睡，再收拾東西，程遠則去準(zhǔn)備晚飯。

　　她跟程遠交心：“你有沒有感受到我在我爸媽家和在這里的落差。你總是覺得，我不如別人家媳婦，不過是在家?guī)Ш⒆幼黾覄?wù)有什么大不了，不想做就不做，你也沒有對我提過什么要求，為什么我還是不滿意，還是總對你發(fā)脾氣，你工作這么累了為什么我不能像別人家媳婦那樣多理解支持一下你?？墒悄悴蝗ハ胂耄乙呀?jīng)改變了多少。我從來不要求多奢華的生活，但我要一個干凈整潔的家，要每天一家人起碼能做一起吃頓飯，而不是每次做好了你家人都還各種推脫不上桌吃，要像我爸媽一樣他們有自己的空間我也有我自己的隱私，這些要求都很不過分吧？而且我也不是等靠要，我從在家?guī)缀鯖]下過廚，多年沒搞過衛(wèi)生，到現(xiàn)在一個人能做一桌菜，一個人收拾東西打掃衛(wèi)生，帶孩子做輔食哄睡，我已經(jīng)改變了那么多了?？墒悄氵€是從心底里不理解我，覺得我矯情，為什么不能再融入一點，再忍讓一點?！?p>　　程遠辯解：“我覺得那些都是小事，桌子就是用來放東西的，沙發(fā)空著也是空著，衣服一件件放出來不是更好找嗎……”

　　“既然都是小事，但我更不能接受亂，你們卻可以欣然享受干凈整潔，那為什么不能你們多讓我一下呢？為什么非要我去讓你們呢？比如說我現(xiàn)在，要把整個家搞干凈起碼兩天，可兩天后你媽又過來了，你看吧，我千叮萬囑她千萬不要帶被子，她肯定又不聽，掛電話前還說‘家里的被子又輕又軟，還是絲棉的，我多拿幾個過去’。你也不看看，家里哪還有地方塞，她前幾年拿下來的被子已經(jīng)塞滿了家里所有衣柜了，還要帶過來，而且怎么說都不聽。不止這一件小事，每一件都這樣，永遠都不聽別人一句話，只是我行我素。你覺得是小事，她覺得是小事，可我不覺得是小事，為什么你們就不能讓著我，而非要拿這些來膈應(yīng)我呢？你自己說，到底是誰更自私？”

　　程遠又無話。他不愿指責(zé)自己的母親，林紓一直都知道?，F(xiàn)在她才剛回來，在林家積蓄的能量還足夠她包容他的沉默，所以她也沒再做聲。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多久又會爆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