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圍城 第三節(jié) 確診
程遠開車一個多小時，陪林紓?cè)メt(yī)院取報告。
病理報告是甲狀腺**狀癌，醫(yī)生看過后，又指著超聲單告訴林紓：“你看，你的腫瘤已經(jīng)在被膜這里，也不知道有沒有突破背膜侵犯氣管、喉返神經(jīng)，所以要盡快手術(shù)切除。”
在此之前，除了告訴林振之外，林紓一直是瞞著林家其他人的。可現(xiàn)在，她覺得瞞不住了。
林媽又來了，這次她是自己坐車來。年底，生意非常忙，林爸沒空。程遠上班，林媽就陪著林紓，做完了所有術(shù)前檢查。
程遠請好假，準備陪護。
林紓擔(dān)心會影響他的工作，畢竟他現(xiàn)在是處里最看好的晉升預(yù)備人選。但心底深處，她還是只想程遠陪著她，面對她人生中的這次變故。幸而程遠一直是個有責(zé)任感的人，他很早就跟處長說好：“我家這種情況，可能要經(jīng)常請假，如果領(lǐng)導(dǎo)覺得可能會影響工作，可以重新考慮運工崗位的工作安排?！边@也讓林紓感到，婚姻并非一無是處。
程母依舊是林媽說的那樣“只得一張嘴”，光說些自認為大氣，其實戳人心窩子的話：“甭管用多貴的藥，只要能救，咱們就用！”“孩子還小，世上只有媽媽好?！薄笆橇謰屌阕o吧？她比較心細，能護理好。程遠畢竟是男人，粗心?！钡瘸踢h說他陪護，程母又一臉擔(dān)心：“麻醉剛退的時候，人會說胡話，還胡亂地抓，你可要看好了?！?p> 林紓馬上要手術(shù)，心情很糟糕，更何況要跟那么小還在吃奶的孩子分開三天，對還在哺乳期的媽媽來說是很艱難的。
她好不容易追奶成功，剛實現(xiàn)純母乳半個月，實在是擠不出更多的奶儲存起來，到時候只能給孩子吃奶粉，真的非常舍不得。
但她盡力了，她到處打聽，問了好幾個醫(yī)生能不能不斷奶，終于得到了住院期間盡量少給她用藥，這樣出院后就可以繼續(xù)哺乳的答復(fù)。
第二天就要手術(shù)。林紓打從孩子出生到現(xiàn)在，她還從未離開過孩子一天，此刻看著懷里一無所知還在吃奶的孩子，她只想哭。
程遠安慰她：“沒事，三天就回來了，吃幾天奶粉什么問題也沒有?！?p> 林紓告訴自己，要堅強。她擦干眼淚：“寶寶，就當媽媽出差去了，很快就回來，好不好？媽媽也不想的，但媽媽是為了以后能更好地陪著寶寶……”
進手術(shù)室之前，林紓還見縫插針，找時間把奶吸了出來，幾天不能給孩子喂奶，萬一堵奶甚至乳腺炎就不得了了。
可等她躺在床上，被推進手術(shù)室，手術(shù)室大門在她身后緩緩關(guān)上，把門外的程遠，與門里面的她隔離開來那一刻，她突然覺得非?？只牛_始無聲地流淚。
醫(yī)生、護士、護工一邊在準備，一邊閑聊，直到要給她扎留置針，護士才發(fā)現(xiàn)她在哭，忙安慰她：“嚇壞了是不是？沒事的，別害怕，小手術(shù)，很快就結(jié)束了。這里每天都做好多臺呢。”
麻醉醫(yī)生也過來：“你不能哭了哦，我說的是認真的，不然會沒辦法麻醉的。不要怕，睡一覺起來就好了?！?p> 林紓這才停止啜泣。等開始麻醉時，醫(yī)生告訴她：“會有一點點痛?！绷旨偙緛硐肴讨徽f話，后來還是開口：“啊，好痛啊?！彼€聽到醫(yī)生說：“沒錯，就一點點痛，很快了……”
等她被拍醒時，已經(jīng)被放在手術(shù)室一邊觀察。她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只記得她非常關(guān)心自己會不會像醫(yī)生說的那樣不小心碰到喉返神經(jīng)，聲音就嘶啞了，所以開口問護士一句：“我可以說話嗎？”護士愣了愣：“當然可以。”她后來應(yīng)該還說了些胡話，直到時間到了，護工把她推回病房，她才完全清醒。
她掛了好多瓶水，從中午一直到晚上。她本來以為掛完就可以下床了，誰知護士說，她手上身上一堆血氧、血壓等儀器，要明天早上才可以拆掉，這意味著她一整晚都不能下床。
術(shù)后刀口掛著引流瓶，咽喉嘶啞有痰，嘴唇干裂，卻不能喝水進食。這還不是最難受的。
當晚，程遠撥通林媽微信，本想讓林紓跟孩子視頻，結(jié)果那么小本來應(yīng)該不懂事的孩子，本來還玩得很開心，卻一聽到她的聲音，就鬧了起來，急切地往她聲音的方向?qū)ふ?。林紓一看到孩子，眼眶就濕了，心揪著疼，趕緊跟程遠說“算了，你們聊，我沒辦法這樣見他，心里太難受了。我自己看看她們錄的視頻就好了。”
孩子想她，她其實更離不開孩子。她還在哺乳期，每隔三四個小時不吸奶，就會堵成石頭一樣。程遠陪護真的累壞了，剛睡著一會兒，又要起來給她吸奶，一吸就至少半個多小時。
半夜一點多吸完，兩人都太累了，林紓想著自己會漲到自己醒，就沒定鬧鐘，程遠也沒定，結(jié)果一覺到五點半，睡是睡好了，林紓卻堵奶堵得發(fā)紫發(fā)燙。林紓痛得口不擇言，兇了程遠一頓，程遠默默聽完她的數(shù)落，最后才來一句：“讓我干什么都可以，但你態(tài)度能不能稍微好一點？”
林紓這才平靜下來，對程遠說：“我從來沒受過這種苦?！?p> 程遠卻說：“人可不都是這樣的嗎，一開始一點不舒服，說沒受過這種苦；后來習(xí)慣了，卻又有更多的不舒服，又說從來沒受過這種苦；慢慢地，受的苦越來越多，越來越習(xí)慣，人也就越來越老了?！?p> 林紓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