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距離 第三節(jié) 過年（三）
初二這天，程遠和林紓收拾東西準備回娘家探親。誰知道，就在出發(fā)前，兩人又發(fā)生了齟齬。
程遠姐姐一家在惠州，也是剛住新房不久，他們計劃這次找一天去趟程遠姐姐家。他們提前買了很多茶酒干貨，準備當年禮送各家人。
這天早上，他們正在將年禮分別裝箱。程遠收拾出來好幾個箱子，其中一個是給他姐姐的，林紓沒注意，只顧數(shù)著她年禮夠不夠分給各家長輩，發(fā)現(xiàn)有些東西多了，有些東西少了，各家沒搭配好，怕引人多想，正好看到程遠眼前的箱子有類似的東西，就讓程遠遞一下。
程遠愣了一下，說：“不是分好，都在你那邊了嗎？”
林紓沒在意：“這幾樣重了，那幾樣又少，換一下?！?p> 程遠還是不太情愿的樣子，磨嘰了一下，才猶猶豫豫遞了過去。
林紓如果沒那么敏感，這事也就過去了，偏偏她這會兒覺察到了程遠的情緒變化?！霸趺戳嗽趺戳耍话愎?，幾包茶葉，我都不能送我爸媽了嗎？雖然是你開車去買的，但我也賺錢，我也不是買不起這些東西！”
程遠也生氣：“你那里不是有好多了嗎？”
“我都說了，我要換一換！”
“那你換你那邊的，不要動我這里的！這是給我姐的！”
林紓這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她還在氣頭上：“那你早點直說不就好了，我又不知道你已經(jīng)分好了，非要這樣猶猶豫豫的，好像多舍不得一樣！”
卻沒想到，程遠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就是舍不得！哪有這樣的道理！我拿東西給你爸媽，給多少都沒問題，可是你說要讓他們拿去分給長輩探親，我就不樂意了！憑什么我不但要給他們年禮，還要包了他們給其他人送的年禮？”
林紓再次覺得眼前的人很陌生?！俺踢h，你怎么變成這樣了？你以前去我家的時候，從來都是大包小包，什么時候你變成這樣斤斤計較的人了？”
“對，我就是斤斤計較，你不也是斤斤計較嗎？我已經(jīng)分好的箱子，你喜歡哪些，就非要從我姐的箱子里拿走，剩下你不喜歡的才給我姐。憑什么都要讓你先挑?。课揖褪遣焕斫鉃槭裁次疫€要給你爸媽準備他們送的禮！”
“程遠！我說了我不知道那是你給你姐準備的！況且你給你爸媽錢，我哪一次說什么了？我給過我爸媽生活費嗎？就算我給，他們也不收，還會加倍還回來！平時他們幫我們隨了多少禮出去，你知道嗎？你根本就不知道！現(xiàn)在就是一點年禮，根本不值什么錢，你在這里跟我掰扯？好，你拿走，全都拿走，我一樣也不要了，我也不是賺不出來這個錢，不至于在這里看你眉高眼低的！太讓人失望了，難怪我媽說你這個人，人情味淡??！”
“失望就失望吧，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就是這樣斤斤計較，沒有人情味的人，你現(xiàn)在看清楚了沒有?。楷F(xiàn)在離婚還來得及！”
倆人吵到最后，都是什么話刺耳就挑哪句話說。林紓看著眼前像斗雞一樣寸步不讓的程遠，自己也吵累了，沒力氣再說一句話，坐在一旁啜泣。
過了一會兒，程遠又開始煩躁地收拾東西。箭在弦上，他們再不出發(fā)，傍晚就趕不到林家了。倆人只能暫時擱置爭議，一起把東西往車上放。
他們在一起那么久，明明知道對方不是那樣不堪的人，卻總是要拿話來刺激對方的神經(jīng)。
從清河到林紓爸媽家開車要八小時，程遠幾乎開了一路。像往常一樣，林紓總是第一個打破冷戰(zhàn)局面的人：“累不累？”
“不累。”
“渴不渴，要不要喝口水？”
“不渴。我只要一開車，就把自己設想成一個沒有感情也沒有需求的開車機器，只要點擊啟動按鈕，就一直平穩(wěn)運轉，直到下次點擊停止?！?p> “是嗎，按鈕在哪里？我來點一下，按這里，還是這里？”
“哼，別鬧，正吵架呢，誰要跟你嬉皮笑臉的！”
“不吵了好不好？吵架多沒意思?！?p> “你現(xiàn)在覺得沒意思了？你不是說我無情無義，沒有人情味嗎？哼……”
林紓一直都知道，程遠好面子，吵架非要吵贏，也不喜歡別人在任何方面控制他，哪怕只是生活的小細節(jié)。但只要林紓好好說話，程遠是個非常好相處的人。
倆人到了林家時，已經(jīng)是一團和氣，哪里還能看出早上臉紅脖子粗吵架的樣子。
婚后第一次回到父母家，林爸林媽對兩人噓寒問暖，做了一大桌菜招待他們，而且特地煲了兩人都最愛吃的豬肚雞湯，林紓這些日子的所有不開心終于一掃而空。
“還是我家好。在你家，你們就只會讓我吃餃子，餃子，餃子，面條，面條，面條，你媽還非要給我端一碗打了雞蛋不咸又不甜的面疙瘩湯。所謂吃菜，就是吃一堆亂七八糟拼到一起一鍋炒的菜，或者剩菜混著點兒新的素菜，而且一股子調料味，都不知道吃的是調料還是菜。”
“嘖嘖嘖，你們家這也叫好，你們只是肉多，但動不動就是白煮，白切，白灼，清蒸，除了加點兒鹽啥味兒也沒有，白白浪費了這么好的肉。調料怎么了，調料是人類之光，你們吃不上調料肯定是因為這里是蠻荒之地，調料都引不進來?！?p> 又來了。林紓只要不讓步，倆人就能吵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