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馳的列車上,二號私人車廂里沒有任何多余的雜音。
游逸和格雷靠在車廂末端,一言不發(fā)。
距離他們稍有點距離的長沙發(fā)上,魯尼平躺著,依舊捂著臉,看不出是睡是醒。
鬧劇收場后,他就一直保持著這種狀態(tài),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兩三分鐘了。
游逸原本是想主動和他交流交流的,但在格雷的阻攔下,也只能作罷了。
又過了一分鐘左右,魯尼終于再次坐了起來。
他望著游逸和格雷,面色嚴肅的說道:“猴子,你又多了一條必須死的理由!”
“哦?是我的行為讓你懷疑了自己的純情程度?”游逸笑嘻嘻的說道。
“閉嘴!”
盡管已經(jīng)反應的很快了,但這次格雷可沒辦法攔住他。
不過魯尼沒有立刻氣得暴跳如雷,和游逸拼命,倒是讓格雷松了一口氣。
‘這個混蛋,再敢廢話……我就殺了你?!?p> 格雷望著游逸的眼神中,滿是威脅。
但出乎他意料的,魯尼卻說出了這樣的話:“坐下吧?!?p> 細細揣摩,那語氣似乎有點無奈,有點厭煩,但沒什么殺意。
格雷望去,發(fā)現(xiàn)魯尼依舊保持著嚴肅的表情,這讓他有些懷疑剛才是不是幻聽了。
但一旁的游逸,卻一把抄起一旁的椅子,朝著魯尼走了過去。
“游逸……”
“你也坐下?!濒斈岽驍嗟馈?p> “我……我知道了?!?p> 格雷說著,在原地坐下了。他討厭游逸那種不知死活、不知所謂的行事作風,也討厭魯尼的為人和情緒極端,所以根本不準備湊到兩人跟前去。
游逸和魯尼也不在意他,此時兩人四目相對,相視了片刻。
“坦白說,你真是陰魂不散,過于難纏了?!濒斈嵴f道?!暗绻氵€妄想能從我手中偷走勝利,那就太愚蠢了,猴子?!?p> “你是覺得自己贏定了嗎?”游逸笑道。
魯尼的臉上,也露出一抹不算太自然的微笑。
他對做這樣的表情還不太熟練,不過他很愿意在此時此刻嘗試一下。
“你這么狡猾,肯定已經(jīng)猜出來了,艾琳娜已經(jīng)到了女王城,一切都結(jié)束了。這也是為什么,我能暫時容忍你的原因?!?p> “容忍?你只是沒能力干掉我,同時你也知道我不能干掉你。再加上你覺得自己快贏了,才故作大度。”
聽著游逸的誅心之語,遠處的格雷再度忍不住捏了把汗。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魯尼依舊沒有喪失理智。
雖然那張秀氣的臉孔,都有點僵硬了,但其終究還是控制住了脾氣。
“說吧,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反正這是你賣弄嘴皮的最后機會了?!?p> 頓了頓,魯尼的語氣突然變得可怕起來。
“列車一到站,我就會殺了你!我會砸斷你的每一根骨頭,放干你的每一滴血,碾碎你的每一塊內(nèi)臟!我會……徹底摧毀你!”
話說完,魯尼重重的噴出一口氣。接著,他又自嘲一笑。
‘我為什么要和一個死人說這些……我應該更成熟一點?!?p> 經(jīng)歷過反敗為勝,再加上無比接近勝利,他覺得自己的心態(tài)成長了很多。
他意識到,不管游逸對他說什么,都不可能對即將發(fā)生的事,產(chǎn)生任何影響。還不如就當看小丑。
‘等到站后,我看你的尖牙利嘴,還能不能說出一個字……’
啪,啪,啪。
游逸一邊鼓著掌,一邊說道:“不錯的自信,如果你從考試最開始,就能保持這樣的穩(wěn)定心態(tài),說不定距離勝利真的會更近一點?!?p> “不過順便問一句,你準備怎么干掉我呢?現(xiàn)在的我狀態(tài)完滿,而你虛弱的像條死魚,你的底牌也用不了,你要怎么做才能擊敗我呢?”
“怎么干掉你?簡直不知所謂!”聽著游逸挑釁的話語,魯尼滿臉嘲諷?!熬蛻{我來自至臻七族中的百合之懷特!不需要我親自動手,我有的是辦法輕松殺死你?!?p> “至臻七族?百合之懷特?”遠處的格雷,發(fā)出了疑惑的聲音。
他雖然知道魯尼來自懷特家族,但也僅僅是知道懷特家族是很強大的貴族,但這兩個名號,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盡管格雷的聲音很小,但游逸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他解釋道:“所謂的至臻七族,是無上王族奧納爾以外,最大的七大貴族。他們以各家花朵象征作為名號,百合之懷特正是其一。不過自五百年前內(nèi)閣改制以后,七大貴族就弱了很多,這兩個名號就很少有人提起了。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那你是怎么知道?!”格雷當即驚奇了。
他可是記得,游逸在復活后和他交流時,連魯尼的父親是斯蒂文大臣都不知道,顯然不可能是熟悉貴族圈子的人才對。
“故紙堆的里的老掉牙知識罷了,也就是我這種看閑書的猴子,和高貴的貴族后裔會知道這種沒用的東西了。”
這話讓魯尼再次滿臉陰沉了起來。
不過不等他說什么,游逸就接著說道:“如果你還抱持著,靠家族干掉我的想法,那你一輩子都不可能殺掉我?!?p> “你在說什么胡話?!”即便已經(jīng)做過心理建設,決定不對游逸動手,魯尼都覺得自己有點控制不住脾氣了。
無論如何,他是個貴族,怎么可能人手家族被灰砂賤民這樣毀謗。
只是無奈昨夜使用的‘亂風’奧藝對身體消耗太大,他實在是過于無力,無法發(fā)動攻擊。
“別誤會,魯尼少爺。我可沒有對懷特家族不敬的意思。”
看著魯尼緊皺的眉頭,游逸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一個走投無路的普通人無法反抗、無法逃避,還無法自殺嗎?”
這話一出,魯尼心情瞬間大好,甚至要笑出聲了。
“自殺?我還以為你真的是個什么硬骨頭……”
“我當然不是,不過你似乎理解錯了?!庇我菪Φ馈?p> “嗯?”
“想想吧,如果你真的靠你的家族干掉我,那我將會成為你一輩子的夢魘?!庇我莸谋砬樽兊糜悬c殘酷。
“你會在金屬和水流的倒影中,看到我的臉;在微風拂過時,聞到我的味道;在仆人們模糊的言談中,聽到我的聲音;在你每個午夜夢回時,我都會再度出現(xiàn)于你腦海中?!?p> “我的肉體雖然死亡了,但我卻無處不在。因為僅僅昨天一天,我就在你脆弱的大腦里,刻下了我的肖像。無論你現(xiàn)在表現(xiàn)得多么克制冷靜,你都掩藏不住眼里對我的憎恨。那是來源于你深層次恐懼的憎恨,如果你不能親手殺掉我,那你一輩子都會活在我的陰影中?!?p> 游逸說完一長串話語,遠處的格雷都聽的有些發(fā)毛了。
近在他咫尺的魯尼,面無表情,一言不發(fā)。
片刻后,魯尼突然干笑道:“你說這么多,不就是怕被干掉嗎?”
游逸搖了搖頭:“你漂亮的皮囊下面,藏著瘋狂而孤獨的靈魂。對正常人來說的微風,對你來說就有可能是推下懸崖的手。你可以試試看,看我的死亡,會不會讓你粉身碎骨?!?p> 魯尼的額頭上,終于有冷汗滑落。
他攥了攥拳頭,怒斥道:“裝神弄鬼!”
“呵呵,等著瞧吧,我送給你了一個禮物,就在女王城火車站的月臺上?!?p> 游逸說完,突然起身走向格雷。
“喂,我們出去吹吹風?!?p> 格雷被他一喊,才從剛才的話語中反應過來。
“哦……哦。”他望著游逸,神情復雜的應了兩聲,然后推開了門。
接著兩人都變成了鴿子,飛上了車廂頂。
荒野中,正午烈日雖然毒辣,但風很大。兩人也不覺有多熱。
“你剛跟他說那些,到底是為了什么?你說的禮物,又是什么東西?”格雷問道。
“你覺得呢?你認為我在說謊,還是說真話?是我在招惹他,讓他下定決心殺掉我,還是想嚇住他,讓他不敢對我動手?”游逸反問道。
“我……我不知道。”
“呵呵,不知道就別想了,還有不到七個小時,我們就能抵達女王城了,到時候很多事情你都會明白。”
……
傍晚六點半,夏日的陽光雖已不再熾烈,但熱力也微弱了不少。
女王城燥熱的空氣,開始逐漸降溫。
“你要的東西我?guī)砹?。?p> 說話的,是一個看上去不到三十歲,長相身材艷麗動人,留著一頭栗色長發(fā)的美艷女士。
此時她正坐在火車站的月臺雨棚上,望著耀眼的夕陽,似乎一點不怕碧色的眸子被灼傷。
她身著一條深棕色抹胸長裙晚禮服,手上包裹著黑色蕾絲長手套,腳上穿著茶色細跟高跟涼鞋,以及黑色絲襪。
這樣一身打扮,如果出現(xiàn)在任意一個貴族家的宴會廳里,都會不讓人覺得奇怪。
但在骯臟的車站月臺雨棚上,就不太對了。
再加上她說話時,周圍空無一人,這場景看起來就更加詭異了。
晚禮服女士話音剛落,她身邊傳來了另一個女聲:
“那把它給我吧?!?p> 如果其他考官在這里,一定能認出這是斯卡蕾特的聲音。
晚禮服女人搖了搖頭,說道:“你先告訴我繆因尼爾去哪兒了?他為什么還沒有出現(xiàn)?”
“這不關我的事。我們說好了,我解除你仆人身上的契約,你把寄物給我?!?p> “這不是個對等的條件。以你我的實力,解除那種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契約,和吹口氣一樣簡單。但寄物不一樣,它的價值高得多,你得給我補償?!?p> “你必須要明白一點,這寄物本就不屬于你們。如果你不想談,想直接搶的話,我們也可以用更野蠻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晚禮服女士聽了這話,有些意興闌珊:“你們克勞家族的人總是這樣,腦血管里都流著肌肉纖維。好吧,我不問了,但我要說清楚,如果魯尼回來時,那個混蛋還沒出現(xiàn)的話,后果會很嚴重?!?p> 話音落下,她纖細白皙的手掌間,突然一塊灰色的小物件朝著身旁飛去。
接著,這小東西瞬間消失無蹤。
“我們還可以談談別的事情?!蓖矶Y服女士又說道。
但這次,她身邊不再有聲音回應。
“這些該死的權杖混蛋!”
許久后,她只能暗自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