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終至登州
“通判,如何?”
提著一把手刀,穿著盔甲的平海水軍指揮使看著面前從刀魚船跳上水寨的刁翚,小心翼翼的問道。
“孫指揮使,放外面的海船進(jìn)來吧。”刁翚精神抖擻,滿面春風(fēng)的說道,“本官確認(rèn)過了,那些人沒有敵意?!?p> “放他們進(jìn)來?”一旁的澄海水軍指揮使有些遲疑,又問道,“通判,不知那是何處的水軍?來我登州港又是為那般?”
刁翚見狀,有些不悅了,便提高了嗓門,呵斥道“本官現(xiàn)在要你們快快放行,聽到?jīng)]有???上面可是有……有仰慕國朝的海外歸人,不可怠慢了!要是出了什么差錯,官家怪罪下來,爾等擔(dān)得起嗎?”
“可是”
“可是什么,還不快去?。?!”
被刁翚這么一番呵斥,兩位指揮使不敢再反駁,便是走到一旁,朝著水軍們大喝道,“放行,不可輕舉妄動!”
……
站在船樓上,朱云打量著不遠(yuǎn)處的刀魚寨,看著水寨中慌慌張張的大宋水軍們,對著身邊的孫平調(diào)笑道,“這刀魚寨選址選的不錯?!?p> 刀魚寨東倚靠丹崖山,處在登州港的入口處,很方便管理進(jìn)出登州港的船只。
“將軍說的不錯,我看這島嶼寨建在山后側(cè),倒是頗為隱蔽,出擊時不宜被敵軍現(xiàn),進(jìn)可戰(zhàn)、退可守,再加上這度奇快的刀魚戰(zhàn)船,真可以打敵軍一個措手不及?!币慌缘呐為L孫平突然說道。
那刀魚寨的岸邊全是尖石絕壁,整個水寨與仿佛與丹崖山結(jié)為一體,有著“斷崖千尺,下臨天地”之勢。防浪堤、平浪臺、燈塔、城墻、橋梁解釋一應(yīng)俱全。
“說的不錯”專業(yè)人士的點評,對于水戰(zhàn)只是通曉一些理論知識的朱云微微頷首,沒有做過多評論。
一艘艘碩大的福船和沙船緩緩?fù)ㄟ^,在不遠(yuǎn)處刀魚寨中一眾忐忑不安的登州水軍的注視下,駛?cè)氲侵莞鄞a頭,慢慢停泊在了碼頭邊上。
“砰!”
一塊長長的跳板搭在了船舷和碼頭之間,隨即,十名頭戴鐵尖盔,身披重甲,手持大刀的士兵從船上,順著著跳板走了下來,踏在登州的土地上。
早已在聚集在碼頭上的數(shù)十名軍兵,看著這些精悍的士卒,一時間驚恐萬分,紛紛抓緊了手中的長槍和手刀。
“通判,這海外歸人好生悍勇!我登州水師絕非其對手”孫指揮使扶了扶頭盔,神色愕然的說道。
刁翚皺了皺眉,這尼瑪還用得著你說?
看著自己這邊穿著紙甲,帶著范陽笠,畏手畏腳的士卒,再看看對面那些人高馬大,渾身散發(fā)著殺氣,盔甲精良的士卒,刁翚心中忍不住感慨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呀!若是打起來,自己這邊絕對是一觸即潰。
刁翚望著從福船和沙船上走下來,盔甲樣式與宋軍頗為迥異的士卒,雖然他在軍事上就是個外行,但是這些士卒高大健壯,披堅執(zhí)銳,身上帶著些殺氣,一看就知道不是等閑之輩,花花架子。
“不愧是能從金人手中解救出宗室的精兵!”
縱使對武人不感冒的刁翚,也不由得在心中感慨道。
“這里就是登州嗎?”
順在跳板跳下,一腳踩在碼頭上,朱云環(huán)顧著碼頭四周,神色有些茫然。
登州港的碼頭現(xiàn)在只能用冷清,蕭條來形容了。
朱云本以為這登州港再不濟(jì),但起碼也能看到些來來往往的商船吧?
不曾想這登州港內(nèi)除了朱云麾下的福船和沙船,就是登州水師的戰(zhàn)船,此外就沒有什么其他的船只了。甚至連岸上都看不到有幾個士卒以外的人影了。
這不是一個海港該有的樣子呀。
要知道唐代的登州可是北方最重要的海港,唐代山東半島海上對外貿(mào)易的港口主要集中在登州。
結(jié)果到了我大宋這會兒,就登州港這鳥樣,任何人看了都不會相信這里在唐朝的時候,竟然有“絲竹笙歌,商賈云集”,“帆檣林立,笙歌達(dá)旦”,“日出千桿旗,日落萬盞燈”的景象。
后世那些磚家吹捧的我大宋經(jīng)濟(jì)多么繁榮,GDP占全球百分之七十,商品經(jīng)濟(jì)發(fā)達(dá)云云,朱云表示自己真的看不到。
“不過人少點也好。”朱云看向?qū)γ嬲蜃约捍蛘泻舻牡罅?,對著他作揖行禮,在心中暗道,“起碼可以掩人耳目。”
朱云扭頭看著站在船頭,呆愣愣望著登州城內(nèi)的韋太后等人,沉聲道,“圣人,可以下來了?!?p> “有勞了。”還在發(fā)愣的韋太后等人微微頷首,輕輕的走下跳板。
站在登州碼頭上,重回故國的后王妃,公主有些恍惚的凝視著四周的人和事物,忽的不知為何,眼圈泛紅了起來。
“圣人,”刁翚小心翼翼的走過來,看著還在擦拭淚珠的韋太后,拱手道,“有什么不適嗎?”
“沒,沒什么,”吸了吸鼻子,韋太后帶著哽咽的聲音道,“只是回想起往日一路北行,有些觸景生情。”
“唉”刁翚長長的嘆了口氣,語氣中盡是無奈和悲憤。堂堂一國之母卻被金人擄走,受盡了磨難,這其中的心酸往事,豈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的?
刁翚還記得,當(dāng)年執(zhí)行官家的聯(lián)金滅遼大計時,登州就是宋朝使者出使金國的基地。
他初到登州上任之時,就聽前任平海平軍指揮使呼延慶說過,他當(dāng)年馬政出使時在金國的所見所聞。
結(jié)果哪成想,童公公率領(lǐng)的十萬伐遼大軍,居然被耶律大石帶著幾萬遼軍殘兵,給打的落荒而逃。
最后宋廷只得在金軍攻占了燕云后,以一百萬貫,稱為“燕京伐租錢”的巨資贖買回了燕云地區(qū)。而金人卻是早已將燕京的金帛財物以及官吏百姓都席卷而去,童貫、蔡攸前來接收的時候,燕京已經(jīng)變成一座空城。
就是這種明眼人看了都知道是吃大虧的交易,卻是被宰相王黼等人恬不知恥地上表稱賀,稱收復(fù)燕京是“不世之功”。大藝術(shù)家因此十分得意,宣布大赦天下,還命王安中在延壽寺中作“復(fù)燕云碑”以紀(jì)念這一功績。王黼、童貫、蔡攸等人也被認(rèn)為收復(fù)燕京有功,因此而加官晉爵。
而金國也在看出了宋廷的外強(qiáng)中干和腐朽后,亮出了自己的獠牙。
登州港的碼頭上,看著在登州城頭上飄揚的宋字大旗,一眾落難的太后,嬪妃,王妃,公主,宮人不禁淚留滿面,更有甚者伏地慟哭,包含著思鄉(xiāng)的哭聲中似有千百種悲愴。
建炎元年五月六日申時,在海上漂泊五日的朱云,終于踏上了南宋京東東路的登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