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漢兒的本性

　　王成棣此刻的內(nèi)心，已經(jīng)不是“驚恐”二字可以形容的。

　　他本是隨軍醫(yī)官王宗沔的兒子，因為精通女真語和契丹語，所以被委任為了一名通譯官，跟隨押送第一批戰(zhàn)利品的設也馬北上。

　　原本的歷史上，他們會一路北行，最終抵達上京會寧府，將這次南下征宋所得的戰(zhàn)利品獻給吳乞買。若干年后，如今年僅四歲純福帝姬趙金鈴，也會被設也馬賞賜給王成棣為妻。

　　只是這個位面因為朱云走錯了片場，又陰差陽錯的碰到了夜宿海云寺的設也馬一行，所以他也悲催的淪為了階下囚。

　　不過比起已經(jīng)淪為朱云麾下士兵刀下鬼的設也馬，阿替紀等一百零五名女真人，還有海云寺的二十余位僧尼，他已經(jīng)稱得上很幸運了。

　　“將軍過獎了。”王成棣聽了，臉上沒有半點驕傲，反而謙卑的推辭道。他可是知道眼前這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自稱海外歸人的年輕頭領可不是什么好相與的人。

　　之前一直在自己面前神氣十足，威風凜凜的那些女真人，現(xiàn)在全被都被他的部下砍了腦袋，石灰撒上，裝了好幾口大箱子。

　　連那些“無辜”的海云寺僧尼，也被他出于保密的考慮，統(tǒng)統(tǒng)宰完了。

　　這之前，王成棣是打死也不會想到大金國的腹地，居然會有一支漢人組成的兵馬出現(xiàn)。也不會想到他們既不是金國之下的漢兒，也不是南朝那些同胞，而是什么僑居海外的故唐遺民。

　　絕對不能得罪此人！

　　這是心里只想活下去的王成棣，腦中的唯一想法。

　　“呵呵”朱云面色冷峻的走到王成棣的面前，在王成棣渾身顫抖不已的時候，伸手摸了摸他腦后的兩根打理的還算干凈的小辮子，問道，“此乃新朝雅政否？”

　　“將軍有所不知，”王成棣低下頭，苦笑道，“我等燕云，遼東的漢人，百年來同那契丹人，奚人雜居，皆削頂垂發(fā)，以從其俗?！?p>　　“所以把頭發(fā)改成那些女真豬狗的樣子，對你們這些故遼治下的漢人來說，”朱云玩味似的看著王成棣，輕描淡寫道，“也問心無愧吧?！?p>　　“生活所迫，生活所迫。”王成棣連忙解釋道，背上卻開始冒冷汗了。

　　“哼”朱云冷哼一聲，又問道，“汝家祖上世居何地？”

　　王成棣不敢怠慢，連忙說道：“我家二十一世祖，隨大唐太宗東征高句麗，十九世祖又移居遼東。”

　　說到這里，王成棣忽然有些痛心疾首的道，“可嘆中原武功不競，我等漢兒雖辮發(fā)左衽，先為遼人，后為金人，卻是心向大宋?！?p>　　心向大宋？

　　對于這個四個字，朱云卻是嗤之以鼻。

　　你當老子不知道你們這些被遼國統(tǒng)治了近兩百年的漢兒是什么德行？

　　數(shù)年前童貫童公公率軍攻遼，開戰(zhàn)之初，宋廷幻想百余年前的情景，以為幽云漢人“久懼涂炭，延頸款關，愿歸中國”，做著等待其“比肩系頸，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美夢?？墒牵谒纬l(fā)出敕文、一再呼吁之后，也只有一個在遼國當兵的涿州漢人劉宗吉“愿得敕榜副本，攜示諸人，他日南師入境，愿先開門以獻”，除此之外應者寥寥，同太宗北伐時廣受歡迎的場面形成了鮮明對比。

　　更多人，則是充當了遼人的鷹犬，跟自己同胞刀槍相向。

　　那鋪滿了白溝河南岸的累累宋軍尸體，就是最好的證明。

　　兩百年來，契丹人治下的漢人，已經(jīng)變得像墻頭草一樣，圓滑世故，誰厲害就跟誰走。

　　宣和四年，宋軍劉延慶等部乘燕京城空虛之時發(fā)動突襲，降宋的郭藥師帶數(shù)千人率先沖入城中，城內(nèi)漢人眼見遼廷有垮臺之勢，馬上群起響應宋軍，當時就有一個叫馬賢良的本地漢人為宋軍作詩：破虜將軍曉入燕，滿城和氣接堯天。油然靉靆三千里，洗盡腥膻二百年。

　　聽上去很不錯，是不是讓人感覺到了燕云漢人喜迎王師的喜悅？

　　結果沒多久，宋軍就在蕭干率領的遼軍主力返回后慘遭失利。在宋軍全線潰敗、倉皇逃回國境時，那些原本喜迎王師的燕云漢人，馬上來一次變臉，竟“作歌及賦以誚（劉）延慶，傳笑虜中”！

　　而三姓家奴郭藥師和他麾下的常勝軍，在遼、金、宋三國間叛來叛去，更是完美地詮釋了馬擴對于燕云漢人“金人至，則順金人，王師至，則順王師”的評價。

　　來自后世，對這段歷史有所了解的朱云，自然是知道遼國的漢人都是些什么樣子。

　　對于這些有奶便是娘，崇尚強者的漢兒，朱云表示老子這里沒有奶，只有些黑火藥什么的，你們這些漢兒要不要來嘗嘗鮮？

　　“好了，你不用擔心，”朱云看著面前額頭冒汗的王成棣，不屑道，“先前我聽韋賢妃等人提及你在北返途中，應有的禮節(jié)還是有的，故留你一命，讓你為我軍效力?！?p>　　朱云此話讓王成棣如蒙大赦，連忙道謝，“多謝將軍高抬貴手，小的定效......”

　　“不過......”朱云忽然話鋒一轉，平靜道，“若你日后敢有其他的什么心思，就等著被剁為肉泥再拿去喂狗吧?！?p>　　王成棣一聽此言，頓時被嚇的癱坐在地上，一臉惶恐的看著朱云。

　　“你通曉契丹話和女真話，所以我才留你一命，”朱云從身上取下了一只匕首，扔在王成棣面前，便頭也不回的大步朝著還在忙碌的碼頭走去。

　　“把辮子割了，免得到了南邊后，被人當做番人砍了。”

　　癱坐在地上的王成棣呆呆的看著朱云遠去的背影，腦子里一直是朱云先前的說過話。

　　半晌后，一道嬌聲在他的耳邊響起，讓他回過神來。

　　“官人，你怎么了?！?p>　　“小的拜見公主”

　　王成棣見身邊不知何時站著趙多福，連忙起身恭敬的施禮，又躬身拿起匕首，在趙多福不解的目光中，使出吃奶的力氣將自己腦后的兩根小辮子割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