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形容狼狽,林珩一只眼青了,流連的臉上被抓了一道,血痕長長的。林珩用凈布蘸了烈酒幫她擦,蟄得流連直吸溜。林珩抱怨道:“下次不許你上手,萬一傷了你怎么好?應該不會留疤吧!這群混蛋,又不是女人,怎么下手抓臉呢?”流連不服氣地沖他翻了個白眼,“誰說女人就會抓人!很多女俠都是斬奸鋤惡,除暴安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不好!”林珩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流連煮了雞蛋幫林珩敷臉上的青痕,笑道:“打虎親兄弟!今天得虧我機靈,要不你非得吃大虧不可!”林珩懶得睜眼,輕哼了一聲,“今天要不是你,也許打不起來也未可知!”
“你看你,人要忠厚,多看看優(yōu)點!你應該夸我在生死關頭,大義凜然,不畏強暴,與夫君并肩作戰(zhàn),共進退!”
“好好好,兄弟!不如你我二人結拜可好!”
“好??!好??!從今以后我們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論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流連也不遑多讓。林珩無語地搖搖頭。
第二天,兩個人老老實實呆在客棧里。林珩還好一點,流連用力過猛,呲牙裂嘴走路都費勁,哼哼唧唧躺著犯貧。林珩很喜歡跟流連嗑牙打嘴仗,流連很風趣,腦子轉得快,總能讓人解頤一笑。
昨日的那個壯漢送來一束蓮蓬和一盒菱角并一張請?zhí)?,請林珩二人到槐安侯府游湖。見林珩婉拒,那壯漢笑道:“小相公不必推辭,其實是府臺大人宴請赴試的學子,我家主人不過是個陪客,我家主人命小人順路把帖子捎過來的,是專為請您兄弟二人共同赴宴的。我家主人與小相公一見如故,渴想再見暢談一番,還請小相公務必不要見外!”帖子其實是給流連的。府臺大人不會給流連下請?zhí)?,?p> 對方如此盛情,林珩也只能點頭答應。官場上的講究很多,稍不注意便會有站隊的嫌疑,而貿(mào)然站隊和站錯隊是很要命的事,甚至有可能會葬送一個人的政治生命。溫庭筠就有悔讀南華第二篇的嘆息,李商隱一輩子因為黨爭而郁郁不得志,林老太爺浸淫官場多年,明白其中的利害,因此林珩深知愛惜羽毛。不過府臺大人宴請赴試學子,旨在是與本地學子打好關系,不過是一種情感投資罷了,各地均如此,倒不至于犯什么嫌疑。大家更心照不宣的是府臺大人宴請的全是中了的。雖然還不知道名次,林珩也明白自己大約是中了。
夜已深了,府衙里燈火通明,一個錦衣男子坐在燈光照不到的暗處,淡淡道:“就這樣吧,年輕人毛躁,得好好挫磨一下才堪用。”
槐安侯府果然堂皇,后花園里有一個湖,活水。湖很小,上下水的渠都是石頭砌筑而成,兩邊種滿了花樹。
流連沒帶出客的衣服,也沒帶首飾,索性還是穿了男裝。雖然穿著男裝,不過管家還是派人把她送到女賓這邊。幾個華服麗妝的少女散坐在亭子里。侯夫人迎上來,楞了一下,拿帕子掩口一笑,倒把流連鬧了個大紅臉。原來流連和林珩在城里閑逛時,見一個墻頭伸出的樹枝上結的棗子紅艷可愛,樣子更是奇特,葫蘆形的,仿佛一個縮頭縮腦的小猴子藏在葉子里。一時興起,林珩為博美人一笑,竟然躥上墻頭做了一件有辱斯文的事情。倒霉的是主人家夫婦二人正站在樹下吩咐事情,下人們便追了出來。林珩拉了流連倉皇逃走,轉了個彎又一本正經(jīng)返回來,與抓賊的人擦肩而過。不過沒能騙過跟出來的主人夫婦,因為主人看清了林珩的臉。主人并沒有揭穿他們,饒有興味地目送二人離去。侯夫人便是當時看好戲的女主人,而流連還穿著那套唯一的男裝。
侯夫人陪流連坐下,促俠地把一盤鮮棗推到她面前,“小公子,請嘗嘗我們府里的棗子可口不,今天早晨才摘的呢!”流連很鎮(zhèn)定地坫起一顆送到口中,假模假式地點頭贊許,“不愧是侯府,連棗子都如此與眾不同!夫人,這棗子的小細腰兒,是一顆顆拿線兒勒出來的嗎?”侯夫人也是個妙人兒,忍著不笑,一本正經(jīng)應付道:“是啊,下人們費了好幾天的工夫呢,好在連夜趕工做出來了,沒誤了今天請客。”
……
侯夫人真舍不得流連,可她是女主人,不得不拋下她去跟無趣的人交際,真是滿腹遺憾。別的小姐們哪里知道流連的好,況且都顧著偷看新舉子,誰稀罕一個假男人。
女賓這邊一圈竹籬圍著,中間一個兩丈見方的魚池,各色金魚在假山和荷葉下鉆來鉆去。流連摘了一個嫩蓮蓬,剝蓮子解悶兒。
酒席自然十分豐盛,只是流連覺察到了來自小姐們的隱隱約約的敵意,甫一落坐,侯夫人附在她耳邊小聲說:“小姐們都相中了一個新舉子,猜猜看是哪個?”流連輕哂,“不會是小生吧?”
侯夫人笑道:“可惜我家沒個適齡姑娘,否則我一定扣下你做女婿?!?p> “夫人,小生已然婚配了!夫人這樣好的丈母娘,竟然當面錯過了,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這一桌是已婚的婦人,多是陪女孩子來的,大都已不年輕,平日里端莊慣了,饒是如此也被逗得前仰后合。
一個干瘦矮黑的婦人嘆息一聲說道:“難得你婆婆還肯放你跟著出來走動走動,等閑的是不能的!等你生養(yǎng)了,想跟著出門怕是就難了!”旁的人也都笑不出來了,互相看了看,都垂下眼瞼,侯夫人忙提起筷子請大家吃菜。
流連悵然:回去之后,婆婆肯定還會為納妾的事跟自己打擂臺。旁邊一個年輕姣好的婦人見流連發(fā)楞,猜出了她的心思,笑著拍了拍流連的胳膊,“傻妹子,還沒有嫡子呢吧,就這事兒就能堵住你婆婆的嘴,咬死了不松口,看誰敢硬往你房里塞人!”別的人也七嘴八舌開解流連,給她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