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李浩聊完，張?zhí)炷仁掌痣娫?，從玻璃窗前離開，轉(zhuǎn)到辦公桌前，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張總，有位來自美國洛杉磯的周先生找你，他說跟你約好了?！泵貢秭蔚那瞄T聲打亂了張?zhí)炷葴蕚湎掳嗟墓?jié)奏，而此刻她才想起，早上周成濤打來的電話。今日也許是看到銷售成績興奮，一向記憶很好的張?zhí)炷染谷煌浟诉@么重要的事情。
“田鑫，快請周先生進來。”聽到周先生到來，張?zhí)炷葻o法掩蓋住內(nèi)心的那份喜悅和激動，快速走到辦公室門口，她要親自出門迎接周先生。
周先生的到來，敲開了張?zhí)炷葔m封已久的往事，那些往事現(xiàn)在隨著他的出現(xiàn)，如同決堤的洪水，從張?zhí)炷鹊男牡缀坪剖幨帯W啦啦流出來。
張?zhí)炷让鸵幌耄鋈话l(fā)現(xiàn)從2000年的20歲，正式入職到泰華地產(chǎn)做地產(chǎn)經(jīng)紀人，到今天的2020年，她在房地產(chǎn)銷售這個行業(yè)整整工作了20多年。在這20年期間內(nèi)，她先后經(jīng)歷了三家房地產(chǎn)公司，也經(jīng)歷了深圳房地產(chǎn)世界翻天覆地的變化。
“周總，我的周大哥，好久不見，歡迎您再次回到深圳?！敝艹蓾齽傋哌M來，張?zhí)炷纫延拥介T口。
周先生的真名叫周成濤，他不僅是張?zhí)炷热肼毞康禺a(chǎn)經(jīng)紀公司泰華地產(chǎn)后成交的第一位顧客，更是張?zhí)炷热松晒β飞系馁F人之一。
“天娜，好久不見，我發(fā)現(xiàn)你真是凍齡了，幾年不見，不僅沒有絲毫變化，相反比之前更美了?！敝艹蓾粗矍斑@位依舊煥發(fā)著青春活力的女人，不禁感慨，時光真的會停滯。
與20年前相比，張?zhí)炷仍桨l(fā)優(yōu)雅大方，身材較之前還更是凹凸有致，其它基本無變化，要不是這么多年以兄妹相稱，周成濤覺得自己可能會愛上她。
張?zhí)炷壬聿膵尚。叫亩?，根本算不上美女，但勝在脾氣好。和張?zhí)炷冉佑|過的每個人，都能強烈地感受到一股來自于她內(nèi)心深處的溫柔大方。
今日張?zhí)炷壬泶┮惶捉鹕鞣?，更是讓她的面色顯得鮮艷亮麗。然而20年前的張?zhí)炷葎t不是這樣的，她在周成濤以及所有人的眼里，就是一個典型的從工廠走出來的樸素打工妹形象。
記憶中張?zhí)炷攘艚o周成濤印象最深的還是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今天再次見面，那雙大眼睛里還帶著激動的溫潤之水。
“周大哥，你真會說話，我老了，不再年輕了?！边@些年張?zhí)炷纫呀?jīng)習慣了別人的夸贊，但是聽到周成濤說這話，她的臉還是微微紅了一下，畢竟當初她是什么樣的形象，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天娜妹妹，你的新辦公室真不錯，我們有幾年沒見了吧？”周成濤進入辦公室沒有在沙發(fā)上坐下，而是環(huán)顧四周，走了一圈，最后停在落地窗玻璃前，看著外面的風景，然后不由自主地夸贊起來。
周成濤在洛杉磯這個大農(nóng)村住了幾年，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在夜晚，看到高樓燈光下的煙火人間風味了。
居住在洛杉磯的4年時間里，周成濤的日子過得平靜如水，這種日子在他的心里早等同于死一樣混沌向前，到現(xiàn)在他都不明白為何當初就會答應(yīng)了女兒和老婆的移民計劃，或許他以為那一刻的答應(yīng)，純是為了修復夫妻婚姻關(guān)系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然而這根稻草最終也沒有用，兩人的婚姻最后不僅沒有修復，反而加劇，直到妻子王芳身患惡疾，遺恨離去。
王芳去世前的幾個月，周成濤如同沒頭蒼蠅一樣，橫沖直撞的回憶了他跟王芳30多年的婚姻生活，思考著彼此到底值不值？
周成濤最終悔悟，如果他們早點斷了，王芳或許現(xiàn)在還能安穩(wěn)的活在世上，而他也能找到真愛，何必彼此折磨到最后一刻。王芳去世的陰影還沒散去，周成濤再次遭受了來自女兒女婿的致命打擊，這也是他不得不倉促回國賣房的原因。
“周大哥，我們已經(jīng)4年沒見了，上次見面還是在中豪方的舊辦公室呢，我們是2019年12月才搬到深灣中心的?！睆?zhí)炷葓蟪鰰r間，突然一陣感概，時間過的真快，一晃又是4年了。歲月流逝的太快。
“日子過得真快，沒想到我在美國都已經(jīng)呆了4年，怎么樣，這幾年你過得不錯吧，我一直關(guān)注你的微信圈呢？大忙人，過得也充實，比我這個廢人強多了?！敝艹蓾幌朊绹氖掠绊懙剿F(xiàn)在的心情，于是轉(zhuǎn)移話題。
“你都知道的，我嗎？就是那樣，每天大部分時間都是忙公司的事情?！?p> “你過的很充實，我現(xiàn)在還真羨慕你們這些有工作的人，不像我早就辭職了，現(xiàn)在是無業(yè)游民一個。”
“周大哥，歡迎你回國，我給你泡點西湖龍井，這是我朋友從杭州寄來的?！睆?zhí)炷扔H密地拉著周成濤的胳膊，帶他來到沙發(fā)上入座。
入座后，她打開水壺，接上純凈水，按了電磁爐燒水的開關(guān)，然后轉(zhuǎn)身去墻壁里的柜子取茶葉。
“謝謝，妹妹，你還記得我這愛好。”
“天下人都知道你們江浙人喜歡喝龍井?！睆?zhí)炷葮泛呛堑幕卮穑@回答似乎也表明她并不是刻意記著的。水很快開了，周成濤拿起張?zhí)炷冉o他沖好的，放在他面前的高腳玻璃杯。
“嗯嗯額，這茶真是不錯，我已經(jīng)好久沒喝到這么好的龍井了?！?p> 龍井嫩嫩的淡青色葉子在開水的激活下，像一個個歡樂的精靈，爭相往上游動浮起，隨即傳來一股淡淡的香甜味。周成濤閉起眼睛，把茶杯端到唇前，聞著，并且用鼻子長長的吸了一口茶水的香氣，聞過之后，他慢慢睜開眼睛，喝上一小口后，便贊嘆不已。
“這茶是我杭州的朋友每年親自采摘制成后送給我的限量版?！甭犞艹蓾滟澆韬茫瑥?zhí)炷却丝滩庞X得送茶的朋友真是用心了，之前她還不當回事，朋友送了幾罐，她僅僅留了1罐，其它都拿給下屬了。
“說說美國見聞吧，你在那呆那么久，一定不錯吧?！笨粗艹蓾韧臧氡瑁瑥?zhí)炷乳_始跟他聊天，而此刻她也不知道周成濤找她是真的看她那么簡單，還是另有事情。但據(jù)張?zhí)炷鹊呐袛?，周成濤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找她肯定是有事多于沒事。
“哎，一言難盡，也許你們都覺得國外好，但是實際真的出去了，才知道還是中國好?！睆?zhí)炷葲]想到周成濤的話是這樣開場的，從這話里，她隱隱感覺不妙。
“不會吧，我看很多人覺得國外空氣好，人少，食品也安全……”這幾年，張?zhí)炷鹊纳磉呌泻芏嗫蛻舳家泼窳?，她也從他們的嘴里得出這些固有的好印象。
“這個不可否認，但前提是建立在金錢的基礎(chǔ)上……”周成濤似乎想說什么，但欲言又止。
“錢？別人缺，我相信你周總肯定不會缺的。”還是開玩笑，但這句話后，周成濤的表情有點變了。
“妹妹，在國內(nèi)的時候，我也以為我的錢夠花了，但誰用誰知道，我在美國這幾年，可以用坐吃山空來形容。我們移民后，賣了10套他房子，那你也是知道的，一起帶走了800萬美元，但是現(xiàn)在除了之前購買的兩套總價300多萬美元的房子后，剩余的早花完了，所以我現(xiàn)在真是有點缺錢?！辈璞锏牧硗獍氡韬韧旰螅艹蓾龑擂蔚恼f出了他們在美國的窘?jīng)r。
“怎么會這樣？”張?zhí)炷热滩蛔@了一聲，但她想想按照周成濤那種瀟灑的過法，300萬美元4年花掉也算正常。
“我真沒想到，我周成濤也有如此缺錢的一天，所以……我……現(xiàn)在急需要賣掉兩套房子解燃眉之急，另外處理完美國的事后，我可能就回來，定居在深圳不走了?！蓖ｎD一下，周成濤還是說出要賣房的事，這也是眼下，他最需要解決的事。
“周大哥，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去美國，那里再好，也沒有深圳熱鬧啊，可你就是不聽啊?！睆?zhí)炷仍?jīng)的勸阻并沒有阻止周成濤移民的步伐。
去洛杉磯的真正目的，只有周成濤自己知道。
“當時誰也不能算到未來如何？”周成濤低語，那聲音小的只有自己聽到。
“既然這樣，回來就好，你太太和女兒跟你一起回來了嗎？”續(xù)上第二杯茶，張?zhí)炷冉又掝}問起周成濤的家事。
“她們都沒有回來，我太太……今年5月過世了。”周成濤停頓了下，還是說出了。
周成濤說出此話的目的還有一個，那就是他想告訴張?zhí)炷?，他終于單身了，也自由了。
周成濤雖然年長張?zhí)炷?0多歲，但是男人的目的很簡單，見到單身女人，尤其是自己喜歡的單身女人，他們還是有自己的想法，雖然他也知道那幾乎不可能。但只要有1%的希望，他就要努力地去爭取。
“對不起，周大哥，我不知情，請您節(jié)哀。”
提起周成濤的太太王芳，張?zhí)炷戎两襁€忘不了她那張犀利如刀子，但又充滿幽怨眼神的臉，即便是面對帶他們看樓簽合約的地產(chǎn)經(jīng)紀人張?zhí)炷?，王芳也絲毫沒有放松對她的警惕和懷疑，或許在她心里，每一個跟周成濤有聯(lián)系的女人都是她懷疑的對象。
張?zhí)炷入m然不喜歡王芳，但聽說她去世了，仍舊有點難過。
之前對王芳有點不喜歡，但隨著年齡增長，接觸更多客戶后，張?zhí)炷人坪趵斫饬艘粋€中年女人在丈夫長期冷暴力下的孤獨與無助。
張?zhí)炷壬踔料肫鹆它S曉明、章子怡主演的那部電影《無問西東》，電影里面那個跳井自殺的男教師的老婆，她們這一對跟周成濤夫婦之間是那么的相似。張?zhí)炷纫材芟胂蟪鐾醴荚诿绹詈髱啄甑娜兆樱^對不是幸福離去，多半是抑郁而終。
然而夫妻之間的事情，誰也說不清，站在周成濤的角度上，他同樣是一名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