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場，梁全對余丹鳳，準備開始!”
“不使暗毒，不論生死，外人不得插手！”
人群騷動不斷，馬蹄聲起，數(shù)隊騎兵從各處入院，將數(shù)百位劍客團團圍住，一隊黑甲武士魚貫而入，分開人群，讓出一條路來。
呼哈聲響，三十二人大轎緩緩前進，轎上鋪滿金蠶絲棉，滿目金色中，隱隱約約，露出個焦黑的頭顱來。一個渾身金甲的武士走在轎前，右手純金鑄造，一把金刀跨在腰間。
“三千營金刀展二，護展先生來看看熱鬧，請繼續(xù)?！?p> 展五靠近余丹鳳，將一個小小竹筒塞到余丹鳳的腰間，余丹鳳想拿出交還，“我自己能勝，用不著這玩意?！北徽刮逯浦梗耙苑廊f一?！?p> 梁全背著怪異長劍上臺，解下，劍長五尺，雙手持握，單面開刃，葉殊在臺上看見，皺眉。上一輪梁全持此劍應(yīng)敵，戰(zhàn)后臺下眾人多有質(zhì)疑，是杜觀山力排眾議，強行保下梁全的比賽資格。此刻九千歲在此觀賽，若是余丹鳳質(zhì)疑梁全所用非劍，怕是要當(dāng)場判輸。
余丹鳳一躍上臺，腳步一沉，氣運丹田，隨意抬手，長劍已握在手中，挽出幾個極漂亮的劍花?！昂眯慕鑴o你，結(jié)果給臉不要臉，今日，別怪我手下無情?！?p> 眾人不解其意，只道是嘲諷，梁全昂起頭，右手持刀上前踏步，左手扶住刀背。
“來?！?p> 余丹鳳進步劍出，低身向右邊劃出半圓，長劍壓低刺向梁全腰間，梁全右手一扭微微調(diào)整刀刃方向，虛握支點，左手發(fā)勁推出，刀刃斜著劈出。
兩刃相擊，并無金鐵碰撞聲，余丹鳳皺眉，刀刃觸及劍身，只是輕輕碰上，必有后招，立刻退步反腕回劍架在胸前。
當(dāng)！
梁全右手輕推刀柄，刀刃轉(zhuǎn)向，貼著劍身向上掃出，若不是余丹鳳反應(yīng)及時，讓這一刀砍中右臂，怕是直接分了勝負。梁全手腕一轉(zhuǎn)，刀刃由上至下，左手搭上右手上方刀身，以兩刃相交處為支點，重重劈下！
余丹鳳單手持劍，又是自行反腕卡住關(guān)節(jié)，怎比得過梁全雙手勁道，劍刃當(dāng)即被壓上右肩，緩緩陷入血肉，余丹鳳自知不能僵持，咬牙，左腳前滑，弓步，左拳直沖梁全小腹轟出，梁全吃痛，手上松了勁，余丹鳳立刻再進步踩腳，縮進梁全懷中，一拳勾出，重重打在梁全下巴，一下打的梁全頭暈?zāi)垦＃勖敖鹦恰?p> 苗刀修長，梁全雙手持握，如此近距離，無法轉(zhuǎn)刀回防，只得退步拉開距離，又挨了余丹鳳幾拳幾腳才能脫身。
臺下人皆稱奇，小王爺不比劍招，卻像個街頭混混的打法，還挺有效。殊不知三日前抽中梁全，余丹鳳想起展五那天說的兵刃奇怪，當(dāng)即與論劍會收買的一批高手合計商量，得出可以貼身破刀的解法，如今一試，果真如此，不過機會有限，梁全吃了這個悶虧，接下來一定有所提防。
余丹鳳右肩受傷，活動幾下，不如先前靈活，剛才只是試了幾招，卻也知道梁全刀法犀利，確系高手，不敢輕敵，左手不自覺向腰間的竹筒摸去，卻又停住，剛才任明硯穩(wěn)健得勝，自己怕不是對手。
梁全回過神來，雙手握刀，左前右后，抖腰邁跨，裹！放長擊遠，身形拉長，直直刺出。刺？余丹鳳一驚，身體本能反應(yīng)，左腳劃出半圓，登云步法下意識踏出，避過這一刺，劍隨身轉(zhuǎn)，踏前斜出，踏前歌起手一劃，正對上梁全的回身刀。
余丹鳳不肯讓勢，踏步上前，避開刀鋒，憑身法靈活硬拼上前，劍尖刺出，梁全右手托住刀柄，左手一提一轉(zhuǎn)，反手握刀，封住劍路。余丹鳳側(cè)身再進步，劍尖從低處斜斜刺出，直取梁全中門，梁全微微后仰，這一劍角度刁鉆卻長度不夠，絕計刺不中自己。正想著，胸口微涼，劍尖入肉，余丹鳳以詭異身形，又將劍尖向前遞了一尺，踏前歌！梁全退不及，自知已敗，刀勢回收，余丹鳳立刻進步斜身，劍尖再前一尺，穿胸而過。
轟嚷驚呼聲傳來，臺下諸多高手，都看明白梁全那一瞬無心再戰(zhàn)，可發(fā)生的太快，裁判不及出口，余丹鳳劍已刺出。
“這...”杜觀山想起之前自己所說不論生死，可之前多場比斗，雙方都默契留手，臺上突然生變，一個身影飛上臺來，手持繡春刀，刀背貼在右肩，肩抖刀劈，余丹鳳劍斷回退。
何小云。
“勝負已分，何必趕盡殺絕呢。”
“一個無助輕重的人，死便死了?！庇嗟P將手中斷劍扔在地上，轉(zhuǎn)身下臺，“叫他家里人去福王府領(lǐng)銀子?！?p> 何小云上前去扶梁全，小心叮囑，“閉住氣，不要大動，我扶你去見一個人，他能治你?！?p> 梁全搖頭，一把將何小云推開，亮刀。
向前虛斬一刀，進步，再斬。
“我不會用劍，我來論劍，就是為了揚名！我使得是戚家刀法，學(xué)藝不精，但這刀法是好東西...”梁全吐出口鮮血，兩腿顫抖，已不能踏實。
掃！崩！撩！錯！
“我是小門小派的弟子，師父是個護院，我是師父撿來養(yǎng)的，也是個護院，師父祖上是戚家軍的一個小隊長，傳下來這刀法?！?p> “師父待我很好，死的時候把女兒托付給我，成了我妻子，吩咐我一生一世只對妻一人好?！?p> “我妻子，生娃的時候難產(chǎn)，母子都死了。我不能對不起師父，也不能對不起妻子，決定終生不再娶。每日練刀，可我沒有后人，東家希望少爺們讀書入仕，不許我教。再撿一個我來？怕虧了他，練刀，只能練刀?！?p> “這是戚家刀法！戚家刀法，不能亡！這么好的東西，不能在我這一代失傳，這么好的東西，你們看到了嗎？”梁全望著臺下，喃喃聲越來越小，刀勢漸弱，一刀揮出，身形再站不穩(wěn)，單膝跪地，以刀為杖，撐住上身。
杜觀山正欲上前扶他起身，梁全身邊的何小云忽然踏步到擂臺中央，手持繡春刀，一招一式地演示起來。
“其實一代又一代，刀法也在改良進步，初代苗刀刀法本是為戰(zhàn)場，戰(zhàn)陣所創(chuàng)，近半招式需多人配合才能施展，傳入江湖，為契合單人作戰(zhàn)，大幅刪改修正，再后流入宮中為錦衣衛(wèi)所用，創(chuàng)十三路繡春刀法?！?p> “站在山巔，自然要比山站的更高?！焙涡≡瞥龅?，掃，崩，撩，錯，一如梁全先前演示，提腰轉(zhuǎn)胯，腳步生變，刀勢一轉(zhuǎn)，劈，拉，探，敲，腳步再變，刀勢又轉(zhuǎn)，削，掠，撥，突。
老祖宗的好東西，它不會死，只是換了種方式，流傳世間。
梁全瞪著何小云一招一式演示刀法，不知該悲該喜，漸漸，笑意淺淺爬上嘴角。
原來只是我一廂情愿。
不過知道這些...
死而無憾。
梁全將刀直直插入地面，自己緩緩盤腿坐下，正對刀身，低下頭來。
再無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