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秀裝作若無其事的湊到甘寧身旁,左手輕舉匏樽,右手卻悄悄攀附在甘寧肩上,聲音細若蟻吶。
慢悠悠將方才煮的青梅酒遞給神色踟躕的蹇秀:“君所患者,莫過于黃權爾,然錦帆之禍不在于黃權,而在于賈龍!”
甘寧錯愕片刻,沒有想通其中緣由,索性回答道:“錦帆是某辛苦創(chuàng)建,這些兄弟都是和我縱橫江河的手足,我怎么能把他們交給黃權!”
甘寧顯然有些激動,完全忽略了這是在參加賈龍舉辦的宴會,乍一聽蹇秀有計策解除錦帆危機才那么失態(tài)。等到參宴眾人齊刷刷把目光注視在他身上,才后知后覺的松開蹇秀衣袖。
注視著甘寧殷切目光,蹇秀不禁有些動容。甘寧的舉止雖然有些孟浪失禮,但卻從側面?zhèn)鬟_出了自己的焦灼,尤其是甘寧剛剛扯住蹇秀袖子時,饒是蹇秀奮力掙脫也無濟于事。
蹇秀不由有些為難,雖然他有計策可以解除錦帆的困難,可畢竟人多口雜,這種話題他還是不方便談及。
錦帆之事牽連甚大,不僅涉及甘寧本人,也關系到整個益州利益群體,一旦蹇秀不小心說錯什么話,勢必會得罪在場某些勢力。
權衡再三,蹇秀選擇了緘默不言,一直在旁邊觀察許久的賈龍當即明白了他的難處。
思索片刻,賈龍才笑著起聲說道:“某覺得,討論朝廷日后給的封賞才是重中之重,等到一起回到成都時,興霸再與黃權詳談也不遲!”
說罷,賈龍上前親切拉住甘寧的右手,示意他安穩(wěn)坐下。
待轉身時才別有深意的看眼蹇秀,見蹇秀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
賈龍也沒有太在意,繞著食案來回踱步:“今日宴請諸位,一是為了論功行賞,這永安基業(yè)日后交托誰人手中!第二個則是要好好感謝蹇駙馬,沒有他陛下怎么知道我們這些忠臣良子?”
可能是第一次見到賈龍這么和氣的跟自己說話,微微一楞,甘寧這才反映過來,看著賈龍臉上那僵硬的笑容。
甘寧頓時醒悟,知道這種時候自己不應該在場,默默的朝眾人行了一禮,這才轉身離去。
蹇秀目睹甘寧離場,知道他是為了避嫌。先前甘寧反對黃權想要篡奪錦帆的軍權,早就觸怒賈龍,現(xiàn)在想要重新交好賈龍恐怕有些難度。
提到永安未來的歸屬,以及向朝廷討要封賞,院子內(nèi)氣氛立馬緊張起來。
剛才還在高談闊論的眾人此刻都噤若寒蟬,無論如何,封賞和歸屬和他們都沒有任何關系。
先前,因為趙祗圍困城池,永安城所有耗費的糧草軍響已經(jīng)讓他們苦不堪言。不僅府內(nèi)的家丁仆役全部被派上了城門充當士卒。
就連前些天賈龍全軍所需要的糧草,也都由他們供給,現(xiàn)在又要讓他們給予支持,無益于敲骨吸髓。
很快烏泱泱人群里站出一個臉龐黧黑的老丈,嘴角哆嗦的制止了賈龍講話:“從事有所不知,近些時日吾等早已傷筋動骨,難以為繼,倘若再為蜀軍貢獻糧草,整個家族都要毀之一旦了!”
賈龍心中嘆息一聲,暼眼下面怨聲載道的各個世家代表,不無落寞的道:“某與諸位同枝相依,榮辱與共,豈不知唇亡齒寒的道理?然蜀軍保衛(wèi)永安,倘若糧草不充足的話,恐怕盜賊會重新席卷而來呀!”
一語激起千層浪,聽著賈龍不無威脅的言論,老丈只能認命般的重新坐了起來。雖然給這些蜀軍提供糧草會損耗眾多的物資。
但比起被蛾賊攻破城池掠奪走世代積蓄的財產(chǎn),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來此參加宴會的眾人也明白賈龍掌權能給他們帶來的利益。想要繼續(xù)保持家族優(yōu)越的地位,除了一股腦將賭注全部壓在他能擊敗任岐外別無他法。
這些平時在永安呼風喚雨的老狐貍爭辯談論良久還是勉強答應了再次出資。不過唯一提出的條件卻是,必須在本月還沒有結束時盡快解決掉任岐,然后蜀軍回到成都。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三月下旬,也就是只給了賈龍十天時間。
永安世家爭論賈龍并沒有加入,他的勢力淺薄,時局不穩(wěn)后。
他就是個旁觀者罷了,再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是需要蹇秀參與,他也需要深思熟慮。
不像那些世家一樣,可以自己拍板做主,他要為自己的部下和將來做充分的準備和與規(guī)劃,世家皆是如此,族長牢牢把控著家族的所有決策。
蹇秀慵懶的摩挲著掌中酒爵,時不時抿上些許,可仍有許多渾濁的酒醪浮在表層遲遲不肯散去,像極了那些糾結于一石一錢得失而臉紅脖子粗的名士。
賈龍府邸中設置有北方難得一見的池潭,淙淙溪水從假山流出,周圍每一寸土地的花草樹木都經(jīng)過了精心的雕琢,達到堪比皇家園林的級別。
園中最高處有棟鏤金錯彩的亭臺,整體由黃梨木搭建而成,檐牙高啄,讓蹇秀心里直癢癢,若不是礙于顏面,他倒也想學學昔日夏桀桃園打鳥的生活。
而此刻遠在京城的劉宏就沒有蹇秀這種怡然自得的心情。原因無它,史阿已經(jīng)失聯(lián)許久,連兩方傳遞信息的使者都銷聲匿跡。
雖然極力告訴自己不可能,但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他還是不得不承認,他劉宏徹底栽了。
居然沒有對付好蹇秀這個家伙,甚至連仰仗的精銳兵馬都被蹇秀騙走數(shù)千,徹底淪為了全天下的笑柄。
劉宏眼中沒有了往日的睿智之色,卻多了幾分暴戾和陰冷,鷹隼一般的瞅著面前囚車內(nèi)戰(zhàn)戰(zhàn)兢的蹇碩:“汝可知罪?伙同本家堂弟欺騙朕不怕血濺當場!”
蓬頭垢面跪在囚車內(nèi)的蹇碩雙股發(fā)顫,似乎在面對什么洪荒猛獸般恐懼,只敢偷偷瞅瞅劉宏,見劉宏怒目圓睜更是嚇得氣都不敢喘。
只能哆哆嗦嗦囁嚅道:“君上誤會在下了,當初我是真的不知道蹇秀這個家伙會心生反意,帶領的西園上軍一直到現(xiàn)在還杳無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