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譽沖著吳明一禮,對著喬峰道:“這位是我老師,傳劍山莊,吳天賜。”
喬峰真的有點兒愣住了。他想象的段譽老師:不說是虬髯白發(fā),起碼也要華發(fā)長髯吧?可看到的呢?頭扎方巾,青衣紫袍,面紅發(fā)黑,身長體健,劍眉星目,只有薄唇上兩撇短須,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樣子。若是沒有胡子,二十也有人信。背上一柄重劍,很是扎眼。他記得慕容復(fù)的逝水劍就異常寬大,可還是長劍范疇,這一柄就夸張了,劍身門板也似,說是長劍,卻像是一柄寬刃戰(zhàn)斧。與之相比,一旁游坦之的重劍明顯小了一號,雖然還是比慕容復(fù)的劍寬。
喬峰定了定神,拱手道:“在下喬峰,拜見前輩。”
吳明挑了挑眉,心道:這兩人還是認(rèn)識了!卻也禮數(shù)周全的說:“喬幫主多禮了,令師玄苦還好吧?十?dāng)?shù)年未見,不知可有提起老友?”
喬峰大感意外道:“原來前輩還認(rèn)識我的授業(yè)恩師!晚輩也有十?dāng)?shù)年未曾見過了,卻是未聽過前輩名號?!?p> 吳明笑道:“十多年前,我曾往少林抄錄一些經(jīng)卷,當(dāng)時便是玄苦大師招待我的。玄苦大師對你頗為贊許,我還以為你會出家為僧,不想?yún)s成了丐幫幫主了!”
喬峰也笑了,道:“因緣際會,我又拜了丐幫前幫主汪劍通為師,如今也算接過來他老人家的衣缽吧!”
一邊的段譽想起一事道:“說起丐幫,明日好像要商討殺死已故副幫主馬大元兇手的消息。喬大哥,那馬副幫主的遺孀是否會去?”
此話一出,秦紅棉三女,朱丹臣和古篤誠二人,阿朱阿紫等女兒們,全都盯著喬峰。
喬峰只感覺渾身不自在,以往面對幾百人也不會如此啊?他強自鎮(zhèn)定,回憶了一下道:“消息上沒寫,但按理來說應(yīng)該到場?!?p> 吳明沒想到還會趕上這件事,不禁笑道:“喬幫主,我等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喬幫主允許我等明日旁聽?!?p> 喬峰疑惑的看看眾人道:“恕喬某多嘴,這畢竟是丐幫之事,諸位要去,總要有個理由吧?”
這事情好說不好聽,吳明看了看段譽,段譽看向了朱丹臣,朱丹臣拱手而立,默然不語。段譽只好看向秦紅棉三女。這里按輩分,吳明最大,可卻不是段家人。子不言父,段譽也不好說出口。朱丹臣是臣子,雖然這也是這一次的目的,卻不好明說。
秦紅棉卻是不管,她這次一是營救段譽,結(jié)果人家自己跑出來了。第二就是找康敏的麻煩,刀白鳳講話:“敢殺段家的孩子,拿命來抵!”
當(dāng)下,秦紅棉站出來說:“此事有關(guān)家丑,與那康敏有關(guān),原是我們那位夫君,風(fēng)流的情債,但我們近日聽說,那康敏原來孕有一子,卻是生下后自己殺死了,后才嫁的貴幫馬副幫主。”
喬峰大驚:“竟有此事?”
一旁吳明這是插嘴:“貴幫馬副幫主之死其實疑點重重,又有人說與我徒孫慕容復(fù)有關(guān),我等旁聽,應(yīng)該也算情理之中吧?”
喬峰猶豫一下,終是點頭答應(yīng)。
時間不早,廳中擺下酒宴,眾人開始邊喝邊聊。
當(dāng)喬峰知道,除了阿碧,幾位姑娘都是段譽妹妹,也是吃驚不小。
段譽拉著游坦之給喬峰連連敬酒,喬峰是來者不拒,眾人很快震驚于喬峰的海量。奇怪的是段譽和游坦之也是千杯不倒,吳明倒是看的明白,那兩人是把酒氣給吸收煉化了。
吳明怕他們放不開,草草吃了些就回去休息。
眾女也很快吃完離開。
第二天早上,眾人集合,聽到喬峰叫段譽二弟,叫游坦之三弟,眾人這才知道三人結(jié)拜了兄弟。
吳明有些無語,這是不結(jié)拜就不舒服呀!
丐幫聚會的地方離太湖不遠(yuǎn),眾人干脆乘船前往。
看著這一片杏林,吳明有些感慨:有多少人希望改變那一刻,又有多少人希望再現(xiàn)那一刻。改變,不忍英雄落暮。再現(xiàn),初識英雄本色!
看了看阿朱和阿紫,也不知這兩姐妹還會不會和原來一樣看上這位大英雄。
由于沒有了四大家將來搗亂,丐幫的聚集波瀾不驚,只是對幫主身邊的眾人多有疑惑。
正聚集間,忽然走出一個相貌清雅的中年丐者,板起了臉孔說道:“啟稟幫主,今天我們是來商討馬副幫主慘死的大仇,卻不知為何有這么多外人在場?”這幾句話似乎不失恭敬,但神色之間咄咄逼人,絲毫沒有下屬之禮。
喬峰道:“咱們來到江南,原是為報馬二哥的大仇而來。但這幾日來我多方查察,覺得殺害馬二哥的兇手,未必便是慕容公子。這幾位卻是慕容公子的師門親友,故而一同前來參詳一二?!?p> 那中年丐者名叫全冠清,外號十方秀才,為人足智多謀,武功高強,是幫中地位僅次于六大長老的八袋舵主,掌管大智分舵,問道:“幫主何所見而云然?”
只聽喬峰道:“目下的證據(jù)并不充分,只知有人于馬二哥遇害當(dāng)天見過慕容公子,其時正在準(zhǔn)備出海,旁的證據(jù)卻還沒找到?!比谇宓溃骸安恢稳怂?,屬下等都想知道?!?p> 喬峰道:“我在洛陽之時,聽到馬二哥死于‘鎖喉擒拿手’的功夫之下,便即想起了姑蘇慕容氏‘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句話,尋思馬二哥的‘鎖喉擒拿手’天下無雙無對,除了慕容氏一家之外,再無旁人能以馬二哥本身的絕技傷他?!比谇宓溃骸安诲e?!?p> 喬峰道:“只是大家卻也知道,慕容公子自出道以來,一直以劍法精奇,為人四海而天下聞名,若說是他殺的馬二哥,卻有些不通事理?!比谇宓溃骸氨娦值芏荚嘎勂湓敚垘椭鏖_導(dǎo)?!?p> 喬峰見他辭意不善,又察覺到諸幫眾的神氣大異平常,幫中定已生了重大變故,問道:“傳功、執(zhí)法兩位長老呢?”
全冠清道:“屬下今日沒見到兩位長老?!?p> 喬峰又問:“大仁、大信、大勇、大禮四舵的舵主又在何處?”
全冠清側(cè)頭向西北角上一名七袋弟子問道:“張全祥,你們舵主怎么沒來?”那長袋弟子道:“嗯……嗯……我不知道。”
喬峰素知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工于心計,辦事干練,原是自己手下一個極得力的下屬,但這時圖謀變亂,卻又成了一個極厲害的敵人。見那七袋弟子張全祥臉色有愧色,說話吞吞吐吐,目光又不敢和自己相對,喝道:“張全祥,你將本舵方舵主殺害了,是不是?”
張全祥大驚,忙道:“沒有,沒有!方舵主好端端的在那里,沒有死,沒有死!這……這不關(guān)我事,不是我干的?!?p> 喬峰厲聲道:“那么是誰干的?”這句話并不甚響,卻充滿了威嚴(yán)。張全祥不由得渾身發(fā)抖,眼光向著全冠清望去。
喬峰知道變亂已成,傳功、執(zhí)法等諸長老倘若未死,也必已處于重大的危險之下,時機稍縱即逝,長嘆一聲,轉(zhuǎn)身問四大長老:“四位長老,到底出了什么事?”
四大長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盼旁人先開口說話。喬峰見此情狀,已知四大長老也均參與此事,微微一笑,說道:“本幫自我而下,人人以義氣為重……”話到這里,霍地向后連退兩步,每一步都縱出尋丈,旁人便向前縱躍,也無如此迅捷,步度更無這等闊大。他臉孔朝西,這么向著東首兩步一退,離全冠清已不過三尺,更不轉(zhuǎn)身,左手反過扣出,右手擒拿,正好抓中了他胸口的“中庭”和“鳩尾”兩穴。
全冠清武功頗不輸于四大長老,豈知一招也沒能還手,便被扣住。
喬峰手上運氣,內(nèi)力從全冠清兩處穴道中透將進(jìn)去,循著經(jīng)脈,直奔他膝關(guān)節(jié)的“中委”、“陽臺”兩穴。他膝間酸軟,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諸幫眾無不失色,人人駭惶,不知如何是好。
原來喬峰察言辨色,料知此次叛亂,全冠清必是主謀,若不將他一舉制住,禍亂非小,縱然平服叛徒,但一場自相殘殺勢所難免。眼見四周幫眾除大義分舵諸人之外,其余似乎都已受了全冠清的煽惑,爭斗一起,那便難以收拾。因此故意轉(zhuǎn)身向四長老問話,乘著全冠清絕不防備之時,倒退扣他經(jīng)脈。
這幾下兔起鶻落,一氣呵成,似乎行若無事,其實已出盡他生平所學(xué)。要是這反手一扣,部位稍有半寸之差,雖能制住全冠清,卻不能以內(nèi)力沖激他膝關(guān)節(jié)中穴道,和他同謀之人說不定便會出手相救,爭斗仍不可免。這么迫得他下跪,旁人都道全冠清自行投降,自是誰都不敢再有異動。
吳明倒不驚奇,段譽、游坦之諸人卻是看的頗為訝異。這喬峰生的高大威猛,卻心思細(xì)膩,動手間更是干脆利落,盡顯深厚的功力和高強的身手。游坦之暗付:“自己雖占兵器之利,若要交手,怕不是大哥百合之?dāng)??!?p> 喬峰轉(zhuǎn)過身來,左手在他肩頭輕拍兩下,封住了他身上要穴,令他跪著不能動彈,說道:“你既已知錯,跪下倒也不必。生事犯上之罪,卻決不可免,慢慢再行議處不遲。”右肘輕挺,已撞中了他啞穴。
在場眾人也只有吳明瞧了個正著,暗自好笑:這喬大俠也有如此手段心機。
喬峰制住全冠清,讓他垂首而跪,大聲向張全祥道:“由你帶路,引導(dǎo)大義分舵蔣舵主,去請傳功、執(zhí)法長老等諸位一同來此。你好好聽我號令行事,當(dāng)可減輕罪責(zé)。其余各人一齊就地坐下,不得擅自起立?!?p> 張全祥又驚又喜,連聲應(yīng)道:“是,是!”
此刻天色已漸漸黑了下來,暮色籠罩,杏林邊薄霧飄繞。喬峰心想:“此刻唯有靜以待變,最好是轉(zhuǎn)移各人心思,等得傳功長老等回來,大事便定?!币黄逞坶g見到段譽、游坦之等人,便道:“眾位兄弟,我今日好生歡喜,新交了兩位位好朋友,這位是大理段氏的段譽兄弟,這位是聚賢莊的游坦之兄弟,我三人意氣相投,已結(jié)拜為金蘭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