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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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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嫁 天工濯月 2117 2021-04-07 23:59:58

    邵準不在焉地獨自回了下榻處,秦候早也在屋里換下了衣裳。

  “你受傷了?”

  “你自顧追那小娃跑了,又不管我。”秦候幽幽怨怨,手中已燒燙了匕首,正要挑出肩頭箭矢,“不說初四日?這群禿頭的鳥賊……”下了好大一個圈套。

  他二人從夜黑直等到月中時分,將那寺院里外都尋察一遍,正道有些古怪,卻要走時,就來了旁人。

  先是一起四五個黑衣客從外墻翻進來,由中殿一路摸去,鬼鬼祟祟,正不知要做什么。

  后又來了一撥二人,直奔后殿大院而去。

  那雙方皆作夜行裝束,顯見得不是一路,不久碰頭便打起來。

  秦候最愛坐看這等亂局,不想那些人從后院一路打到中院,后一撥人又似來了幾個接應的,最終倒把藏身閣樓上的他二人也牽扯下去。

  不一時,寺內火光四起,一個郎官帶著一隊紅衣軟甲的佽飛衛(wèi)士蜂擁進來。

  他們這一水的黑衣人只能四顧逃散。

  邵準一路追著第二撥進來的一個小娃跑了,秦候卻被刀劍逼得跳腳。

  末了,寺外竟引來了平州府兵。

  那鎮(zhèn)府兩方的兵士只把弓箭朝眾人間嗖嗖亂射,若不是他跑得快,只怕要被流矢扎成草靶。

  “你就不怕我走不脫?”秦候咬牙正要朝肩頭比劃,就被邵準一把奪過匕首。

  “你惜命?!鄙蹨适制鸬堵洌p輕一挑去了箭頭,扎得不深,一看就是平州配用的官制——能射中九尾貍貓,也不知那府兵是走了什么狗屎運。

  “頭一起人中,有個使圓月刀的。”秦候順口提到。

  此種兵器在西域荒漠各部間流傳甚廣,就是東向草原也常見到,只不過各國慣用的式樣都略有改良稍稍不同……總之,那人要么來自茹國,要么來自百幕。

  北晏人慣使大刀,譬如今日圍住他們的佽飛甲衛(wèi),通配五環(huán)豹頭刀,那多半還是是檀井調來的人馬。

  尤其站在火光暗影處一個年輕的郎官,手中按著一柄七環(huán)刀,應是佽飛衛(wèi)里頭第二等高的官職。

  “后頭進來的那一路,就甚古怪了……”秦候扭頭看向邵準,“你為何追那孩子?!?p>  “出門在外這么長時間,你師傅交待的事情辦得幾有眉目?”邵準按著他傷處壓了又壓,清理完血污,利落上藥包扎,把秦候冷汗都捏出來。

  “茫茫人海,這些年過去,死的死,走的走,要找一個人,哪有這么容易。”

  一個女子,只要往深宅大院里一藏,大可以一輩子不用出門。

  尤其,這女子窈窕貌美,能文擅武,精通易容,還慣會蠱惑人心……

  她若不想出現(xiàn),秦候覺著,他家?guī)煾悼峙略匐y覓其蹤跡。

  “怎么,”秦候無奈笑笑,“你是想提醒我,空手而歸又要被老頭子追打?那我還是多晃個幾年再考慮回去吧。”

  “不巧得很,臨出門時,你師傅要我順道帶你回家。待這里事情了結,你自然要與我同路回涂州?!闭f著,邵準用力拍了拍他才包好的肩頭。

  秦候被拍得快翻白眼,兀自朝榻上躺倒。

  舞樂雜藝再神乎其技,說到底也只是吃飯的手藝,同百工匠人巫醫(yī)世家沒多大區(qū)別。

  無論歌舞樂工,還是雜耍賣藝的,大多還靠父子相繼。

  金雁城現(xiàn)有在籍的樂戶數(shù)百,多半都有家傳,他們祖祖輩輩吃這碗飯,不出意外,子子孫孫還吃這碗飯。

  沒有兒女的,非但手藝失傳,香火也得斷絕,那就買兒買女也要傳承下去。

  他家老頭年少成名,兇聲在外已多年了,偏偏還成家無望,只騙來他這么一個不肖弟子。

  自從十幾歲逃出門來,獨自闖蕩江湖之后,每每召他回去無非就為兩件事,一是叫師門后繼有人,二是要他早些成家傳宗接代。

  呃……

  其實,老頭子年紀也不甚大,四十多歲……嗯,放在尋常人家,確實夠當家翁了。

  起碼目前,很不需要他養(yǎng)老送終。

  待探明了形勢,秦候思慮著,自己是不是該找個機會逃跑才好。

  看一眼正在燈下收拾行李的邵準,秦候開始瞌睡。

  打,他是打不過的……故技重施,不知能不能有效?

  “阿候,一路行來,你還曾見過如今晚那般古怪的小娃兒也無?”邵準忽地問他,“年歲卻不相仿……”

  “恐怕已長成了一個姑娘。”

  “年輕的女郎見得多了,”秦候閉著眼睛,嗤之以鼻,“多大多小才算?”

  沒頭沒尾,他可當真不懂他在說什么。

  “那樣的孩子,見過一次,你必不會忘記了?!鄙蹨士匆谎厶稍谂f木箱里那只刻成一半的傀儡。

  他按下木箱上的銅扣,復又插回了鎖頭。

  '站在杖頭的孩子,不能超過六歲。'

  一是那竹木杖頭十分狹窄,只能立一足而已。小娃兒過了六歲,個子長大,恐怕站立不穩(wěn),容易掉落。

  二來,結彩掛幡時,道具行頭,連人帶杖,少說亦有百八十斤,尋常人舉也不動。

 ?。先ヒ徽颈闶且粌蓚€時辰,不吃不喝,不能便溺,不可哭鬧——哪怕下頭人山人海,火燭炮仗,你只管睜圓了眼……'他的師傅曾說。

 ?。⑷藭r,也是如此——不癡不嗔、不笑不怒、無驚亦無怖……是為佛童子。'

  呼地一下,邵準吹滅了燈盞。

  年幼時分,他也曾被身為師傅的親爺掛在杖頭暴曬過烈日,風吹雨打,皮開肉綻。

  多年以后,他成了耍幡之人,站上過他旗幡頂端的孩子,卻只有一個。

  “今晚,那孩子,是哪一方人馬?”黑燈瞎火中,邵準似在自言自語。

  只是,過去許多年,又經歷禍亂逃殺,上一輩老人死傷無數(shù),尤其在最末一回……像他們這樣當時還年少的兒郎,脫逃的都不多。

  當年的小娃兒,可還活在人世?

  “誰曉得……”秦候睡意濃重,“尤其后來援手的那群人,有西來的、也有南邊的……個子最高那一個,就恐怕還是你我?guī)熼T的舊相識。”

  “如此說來,我恍惚也見過那樣身法?!鼻睾蛱稍陂缴希牧伺哪X門。

  雖然今天夜里,他們摸黑混戰(zhàn),從頭至尾沒交上手,也沒照過面。

  就從邵準追出去那一陣想來……

  “莫非是在山上削我一刀那個小賊?還是,”秦候睜眼坐起身來,“你家有弟妹流落在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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