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神父微笑著解釋道:
“圣地亞哥-德孔波斯特拉主座教堂,作為僅次于耶路撒冷和羅馬的第三圣地,每年收到的捐贈不計其數(shù)。
“但從來沒有哪個人,在那座教堂大廳里,直接拿金子砸人捐贈的。
“所以現(xiàn)在,西西里伯爵羅杰閣下,您財大氣粗的名聲,恐怕已經(jīng)傳遍了卡斯蒂利亞和萊昂王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p> “呵呵?!绷_杰尷尬得臉一抽一抽的。
神父仿佛沒看見,他繼續(xù)說道:
“我們托萊多主座教堂也是接受捐贈的,但我本人身體比較單薄。
“如果閣下要捐贈的話,還請?zhí)嵩缤ㄖ遥艺覀€健壯的執(zhí)事過來?!?p> “啊哈哈,這個,嗯,今天天氣不錯?!?p> 神父走開后,羅杰并沒有乖乖地呆在教堂的客房里。
他乘人不注意,溜到了教堂鐘樓上。
這是整個城市的最高點。
羅杰看到兩個城門還是緊閉著。
他遠遠看到,費爾南多帶人沖進了猶太教堂邊上的猶太人聚集區(qū)。
但他看這些人并不像搜查,倒像是搶劫。
風中傳來鬧哄哄的聲音。
“城主大人命令,膽敢阻攔搜查的,一律按奸細同伙論處?!?p>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帶走,這些都是證據(jù)?!?p> “你們這群強盜!”
“我要到陛下面前去控告你們!”
“老東西,我懷疑你是奸細,給我拿下。”
“放了拉比!”(注1)
“賤民找死!”
“我和你們拼了!”
“孩子們,冷靜,不要動手,我和他們走?!?p> “把這老頭帶走,你們這些賤人,想要我放人,拿錢來贖?!?p> 這么一直鬧騰到天黑,風中的哭聲、咒罵聲沒有斷過。
羅杰看著費爾南多帶隊返回了城主府。
教堂里開始提供晚餐,飯食著實簡陋。
羅杰沒興趣吃這種免費提供給窮人的東西。
他和多米尼克神父打了個招呼,要回了武器,帶著手下離開了托萊多主座教堂。
羅杰尋了教堂附近一家看起來比較高檔的客棧住了進去。
在大堂里,羅杰吃著客棧老板極力推薦的燉石雞。
據(jù)老板介紹,這道用洋蔥、大蒜、月桂葉等調(diào)味料熬制的湯汁燉煮鷓鴣的料理是托萊多的特色美食。
羅杰吃得很滿意。
他覺得這道菜里的洋蔥特別有味,似乎用什么東西浸泡過。
但無論他怎么問,老板只是滿口哈哈,就不肯透露秘方。
隨后老板端來了風味獨特的Manchego芝士。
這種用羊奶經(jīng)過浸油處理做出來的芝士,配上托萊多附近拉曼恰平原上出產(chǎn)的,用丹魄葡萄釀造的葡萄酒。
讓羅杰吃得精神為之一振。
最后還有甜點,Mazapan杏仁餅,給羅杰的這頓晚餐劃上了完美的句號。
餐后,羅杰讓老板又開了瓶托萊多附近門特里達產(chǎn)區(qū)的紅葡萄酒。
他嗅著杯中紅酒,那如同混合了成熟水果、花束和香料的香氣。
他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嘬飲,讓紅酒的余味持久地在口中散發(fā)著清新。
同時羅杰放出了自己靈敏的小耳朵,在客棧大堂里搜索有用的信息。
幾個商隊首領(lǐng)的談話引起了他的興趣。
“今天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封了門。我的貨都裝車準備出發(fā)了,現(xiàn)在還得卸下來?!?p> “聽說是抓到奸細了,據(jù)說是阿拉貢人?!?p> “扯淡吧,肯定又是那個費爾南多搞的鬼,又是他想出來的刮錢名頭吧。”
“這個混蛋當上代理城主才幾天,我怎么就覺得托萊多的天都高了呢?!?p> “確實,沒見過這么不要臉刮地皮的。”
“人家是宮廷伯爵,沒封地,平時只有俸祿的?,F(xiàn)在難得城里大人物都不在,他現(xiàn)在不刮,還等什么時候刮?”
“城主跑哪兒去了?其他貴族呢?怎么偌大一個托萊多,就剩這只猴子了?”
“我和你們說,我聽說烏拉卡陛下下了旨,所有的達官貴人都得去她行營隨行?!?p> “這是要干啥呀?”
“還不是怕有人暗通阿拉貢。阿方索娶烏拉卡陛下的時候,誰都以為他會主宰四個王國。那時候湊到阿方索面前溜須拍馬的貴族可不少。”
“那時候誰知道烏拉卡陛下和阿方索會離婚。知道嗎?這兩個人是七代之內(nèi)的血親,教皇下喻令解除婚約的?!?p> “可我聽說教皇喻令是假的。”
“誰說的?”
“阿拉貢那里的主教、神父都這么說。而且,我們托萊多原主教,替阿方索和烏拉卡陛下主持婚禮的那位,也這么說?!?p> “托萊多原主教不是因為沒有阻止血親結(jié)婚,昏庸失職,自愿放棄主教身份,去那啥修道院,做修士去了嘛?!?p> “你相信他是‘自愿’的?”
“別扯那些了,有誰知道我們城主究竟去哪兒了?”
“這事我知道,據(jù)可靠消息,城主奉烏拉卡陛下命令,帶著城里的主力部隊,北上支援佩德羅·岡薩雷斯伯爵去了。
“聽說佩德羅被阿方索壓著打,丟失了好多地盤,撐不住了?!?p> “我們卡斯蒂利亞這么多軍隊,還打不過阿方索?佩德羅吃屎的啊!”
“就是,我們卡斯蒂利亞那么多能征善戰(zhàn)的將領(lǐng),干嘛要讓這個吃軟飯的家伙帶軍?”
“烏拉卡陛下信他唄,咱們那些能征善戰(zhàn)的將領(lǐng),哪個沒在阿方索手下呆過,讓他們帶軍,沒準一眨眼,就投靠過去了?!?p> “那陛下可以親征啊?!?p> “聽說葡萄牙伯國的亨利反了,入侵加利西亞伯國,陛下親自帶軍打葡萄牙人去了?!?p> “東西兩線作戰(zhàn),這可不太妙啊?!?p> “是啊,就因為陛下帶走了很多部隊,佩德羅才扛不住阿方索的?!?p> “那咱們托萊多,就由著費爾南多胡鬧?”
“現(xiàn)在就他一個貴族,誰能拿他怎么樣?!?p> “他怎么不用去陛下行營?”
“他老爹卡里翁侯爵馬屁拍得好,讓烏拉卡陛下以為他兒子是個能干的,誰知道是個能撈的。”
“撈就撈吧,現(xiàn)在哪個當官的不撈。
“就目前這局勢,只要他能守住托萊多,保這地兒一方平安,大伙兒就忍忍吧?!?p> 羅杰一口干了杯中酒。
他想,我一個路過的,我可不用忍,找機會早點離開才是。
他摸摸懷里的牛耳朵。
他想,埃爾薇拉,我很快就要見到你啦。
春夜禾
注1:拉比,猶太教社團中,受過正規(guī)宗教教育,熟悉《圣經(jīng)》和口傳律法而擔任猶太教會眾精神領(lǐng)袖或宗教導(dǎo)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