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武侯府外,多余閉著眼睛,斜靠在石獅上,這樣很不禮貌,也很放肆,卻無人來理會。
多余一直很安靜,直至一輛馬車到來。
馬車停下,便有香風撲來,眼睛張開時,絕色佳人已在身前。
“你怎么樣?”
“還好,反正死不了?!?p> 多余道:“武侯大人在等你,等會,他問你什么便答什么,給他想要的答案就是了。”
他不想連累一位無辜的少女,哪怕眼中的少女,可能并不無辜,另有身份與來歷,然則這件事情,終究是與她無關(guān)。
心語美眸輕凝,道:“你是說,武侯大人可能,會對我用刑?”
多余道:“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心語微微靠前,幾乎已經(jīng)趴在了多余的肩膀上,嗪首微側(cè),那個角度落在不少人眼中,如同在輕輕一吻。
“此前他們派人來問話,我說,我與你一天倆晚,始終未曾別過,若此刻改口,豈不坐實了你我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
“放心!”
心語嫣然一笑,輕聲道:“不過用刑而已,若能為我換來身前名,又何樂而不為?”
“你先回去,不用等我?!?p> 一提裙擺,香人離去,一墻之隔,卻仿佛倆個世界,突然間,多余對所有的一切,都感到無比的陌生,也許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明白,無論他進京都做什么事情,所做的,都不可能只是與他一人有關(guān)。
“可惜了!”
田光未曾進侯府,他在一旁,笑看著多余,無論是眼中,還是笑聲中,皆是體現(xiàn)出,那一抹非分之想而不得的艷羨以及嫉妒。
“好好的一位佳人,居然心儀你這樣的小子,從而招來了如此之禍,你要如何來心疼?”
多余道:“其實我很好奇,我與你曾經(jīng)素不相識,更無恩怨,為何你這般的討厭我?”
田光道:“討厭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這和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是相同的道理。
多余仿佛自嘲的一笑,說道:“我原以為,我挺招人喜歡的,即便是有人不喜歡我,也不至于會討厭我。”
田光漠然道:“這便是你的自以為是,而接下來,你好自為之。”
多余笑了笑,重新靠在石獅上,閉上眼睛,靜靜調(diào)息,等待著心語出來。
還沒有等到心語,先等來的,是李氏。
李氏停在多余身前,似想說什么,最后一句話都沒有,只留下一道慨嘆之聲,緩緩的離開了。
這是,想求一個心安嗎?
多余張開眼睛,看到婦人遠去,也看到了,那無助、哀憐的背影。
孤兒寡母,即便有朝廷的撫恤,還有英武侯府未來的照顧,終究是失去了至親之人,這對母子往后的人生,必然不會太好過。
但,多余心中,半分愧疚、自責都沒有,人,總要為做過的事情而付出代價,他多余這一生的苦和痛,他們必須來承擔,要報仇,就這么簡單。
李氏想求一個心安,多余的心,這么多年來,已無處安放,這又該如何?
心語出來了,雙手垂下,雙手一片模糊,清晰之極的印痕,如同刀刻斧鑿一般,那么直接的,印在了她的手指上。
鮮血無聲的滴落,一步一滴,她從侯府中走了多少步,就滴了多少血,長長的路,那已然是一條帶血的路。
“你怎么樣?”
現(xiàn)在,輪到多余來問這句話了。
心語笑著搖頭,蒼白的臉色,散亂的秀發(fā),衣服上,點點的鮮血,那一刻,讓人無法不去憐惜。
“還好,反正死不了?!?p> 這是多余先前說過的話,心語似乎在用這樣的復制,讓多余不要過多自責。
多余默然著,又看到了田光眼中的狠毒,他笑了聲,說道:“心語,我?guī)闳€地方。”
心語美眸輕眨片刻,輕輕的點了點頭。
陽光照耀下,倆人的身影被拉的極長,他們相攜走著,背影是如此的美好,然而,步履蹣跚間,呈現(xiàn)出來的,卻是那么的艱難。
那就像是,在人世間中掙扎、起浮!
“對不起!”
許久后,多余終于開口。
心語道:“對不起什么,連累了我,讓我無緣無故的受了一次酷刑,還是說,當天到清音閣,本就是一次刻意?”
和聰明人說話,總是那么容易。
多余說道:“總之,連累你了,對不起。”
心語問道:“你指的是哪一件?”
多余道:“無論是什么,現(xiàn)在都不重要了?!?p> 既然聰明,心語便明白多余的意思,李閑之死,是不是與多余有關(guān),那真的無關(guān)緊要了,便也沒必要多問,問多了,反而失去了當下的這一份美好。
“你要帶我去什么地方?”
“就快到了。”
白色的府邸,是因為掛了太多的白色布條,尤其大門處…這家人在辦喪事,這是長亭將府。
心語美眸微微一凝,英武侯府中,受刑之事,李夫人在,她是知道的,現(xiàn)在,多余帶她來這里,是何用意?
“原本英武侯的問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正是李閑的妻子說,你的話,不可信,需要上重刑,才能知道,我是否有買通過你?!?p> 透過大門,可以看到那對孤兒寡母,看的到,母子二人的哀傷。
心語眼中有冷意掠過,最后,化成一聲輕嘆:“丈夫死了,孩子沒有了父親,她們母子也是可憐?!?p> 多余道:“雖可憐,卻并不無辜?!?p> 心語道:“怎么說?”
多余道:“佛家說因果,享得了榮華富貴,就要承受的住苦難加身,否則,憑什么她們母子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衣食無憂,其他人努力一生,都未必溫飽?”
心語道:“你這話,有些強詞奪理了,她們母子享受這一切,因為她們是李閑的妻兒?!?p> 多余道:“所以,她們無辜嗎?”
心語怔了怔,發(fā)現(xiàn)向來能言善辯的自己,竟是無言以對。
默然了良久后,心語問道:“多余,現(xiàn)在,才是最真實的你吧?”
多余道:“難道那一天倆晚之中的我,不夠真實嗎?”
心語道:“能把胡言亂語,說的如此天花亂墜,你也挺有本事的。”
稍頓片刻,她問道:“你帶我來此,是想讓我,更加深刻的,記住今天所發(fā)生的一切嗎?”
多余道:“為夫?qū)に酪?,她終究沒有做錯?!?p> 心語道:“那么我呢,無緣無故的受了一次酷刑,豈非太無辜?”
多余笑道:“認識了我,你又何來的無辜之說?”
心語薄怒道:“你這人,好沒有道理。”
多余道:“是你說,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也是你說,相遇即是有緣。”
心語無奈之極:“好吧,我錯了,是我過于自信了,多余!”
她很認真的看著他,有著冷漠,也有著復雜:“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與你在清音閣中,有了一天倆晚的緣?!?p> 多余道:“我也現(xiàn)在剛剛知道,原來柔憐的你,會是這么的好看?!?p> “你夠了!”
心語道:“時辰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我送你?!?p> “嗯!”
二人繼續(xù)向前而去,驀然間,各自的視線,緊緊一凝,前方,竟不知是什么時候,有一人站在那里,似乎來了很久,又似乎,來的無聲無息,如同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