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樓生意很好，多余便也很忙，從中午的時候，一直忙到四方樓打佯，然后，還要隨著掌柜四人前往天水司放風(fēng)。
接連的十幾天中都是如此，掌柜沒有主動說，多余就沒有主動問，只是在掌柜這里，存著的銀兩已是越來越多了。
一轉(zhuǎn)眼，就到了十五元宵節(jié)。
白天的時候，多余仍然很忙，而且還是整個廚房中最忙的，掌柜沒有騙他，他的廚藝的確極好，很多客人都喜歡他做的口味，故而，經(jīng)常有人用完餐之后，都會點(diǎn)名要見一見廚師。
見到是小小年紀(jì)的多余之后，客人們很是吃驚，畢竟廚藝一道，也需要功底和經(jīng)驗(yàn)，更需要時間的累積，多余才多大??？
于是乎，四方樓的小廚神，就這樣在京都傳揚(yáng)開來，多余甚至不懷疑，如果自己現(xiàn)在開一家酒樓，生意絕對要比四方樓還要好。
這樣算下來，一年的進(jìn)賬，那只怕都不用去天水司放風(fēng)了。
只不過，天水司一定要去的。
雖然還不清楚，掌柜他們到底在做什么，相信終有一天，掌柜會如實(shí)來告知。
多余又不是笨蛋，這么多天了，要是還不能確定，掌柜與天水司有一定的關(guān)聯(lián)，他也沒必要來京都了，因?yàn)椋鞘莵硭退赖摹?p> “小多余，手頭的活做完了吧，跟我來一下，又有客人要見你。”
每一次這樣，都會引來其他廚師們的羨慕，那畢竟是得到客人的認(rèn)可了，他們也想這樣。
可這玩意兒，也是講究天賦的。
多余并不藏私，但他們就是做不出多余做出的那個味道，這就不怪多余大受歡迎了。
三樓偌大的一個包間中，只有一個老婆婆。
掌柜道：“婆婆，多余來了?！?p> 婆婆擺擺手，道：“你先出去，老身與小娃子聊幾句，放心，耽誤不了你的生意，而老身也不是來搶人的。”
“您說笑了，我這就出去，你們慢慢聊，不大緊?！?p> 掌柜走出包間，關(guān)上門。
“來，過來坐。”
“是！”
多余來到桌子對面，看向了婆婆。
婆婆年紀(jì)很大了，耄耋二字，都不好去形容，如殘雪般的白發(fā)，稀稀疏疏，透露著將死般的蒼老，可是，婆婆的眼睛很銳利，如鷹隼一般。
“婆婆，我是多余?！?p> “嗯，坐吧！”
多余恍惚之間，眼神陡然變的無比深邃，眼中的身影，與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來的身影，正逐漸的在相融，終于，徹底融為了一體。
是她，真的是她！
“老身夫家姓孫，一般認(rèn)識老身者，都喚老身孫婆婆，只是老身太多年未曾出門了，如今還能認(rèn)得老身的人，怕是沒有多少了?！?p> 孫婆婆笑了笑，似自言自語：“年紀(jì)越來越大了，你們過年是高興，老身過一天，日子就會少上一天，老身快要死了…”
多余道：“婆婆，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p> 孫婆婆笑的很大聲：“多余，你可知道，老身如今，已經(jīng)一百二十有余了？”
長命百歲，適合其他老人，唯獨(dú)不適合這位老人。
“近段日子來，老身胃口越來越差，聽說你的廚藝很不錯，老身就過來嘗嘗，果然很不錯?！?p> “這一鍋酸湯魚…”
孫婆婆眼神越發(fā)銳利：“每一魚片寬度、長度、厚度都是相同，這已然，不是尋常的刀功了?！?p> 多余道：“水滴可石穿，當(dāng)同樣一件事情，做了太多年之后，自能與眾不同?！?p> 這個答案，孫婆婆似很滿意，她消去了眼中的銳利，說道：“你還這么小，就太多年，和老身說這個，有些不大合適?！?p> 多余憨笑道：“婆婆，您還想吃些什么，我這就去給您做?！?p> “已經(jīng)吃飽了?！?p> 孫婆婆道：“你這么好的手藝，在四方樓有些可惜了，老身認(rèn)識大戶人家，可以介紹你過去，收入定會比這里高?！?p> 多余道：“三月開春時，我要參加書院會考，多謝婆婆的好意了。”
孫婆婆道：“進(jìn)書院好啊，可以學(xué)知識，長見識，更能明性見義，多余，從書院結(jié)業(yè)之后，你想做些什么？”
多余老實(shí)回答：“我還沒想好，其實(shí)我還沒有打算，究竟之后做些什么?！?p> 孫婆婆道：“你這話，說的不老實(shí)，也不怪你，畢竟你與老身不熟，有一份保留是應(yīng)該，不過，老身覺得與你有緣，倒想給你指點(diǎn)一條明路，書院結(jié)業(yè)之后，你或許可以試試，投效朝廷，報效社稷?！?p> 多余道：“如果有這樣的機(jī)會，當(dāng)然是最好的，只可惜我天資愚鈍，只怕結(jié)業(yè)時成績都不會有多好，天下英才眾多，只怕朝廷看不上我?！?p> 孫婆婆微笑道：“那你就打算，在書院中，混這幾年的時光？”
多余為之笑道：“我有手藝啊，如果朝廷不留我，天下處處，我應(yīng)該都不會餓死的?！?p> 孫婆婆問道：“你就沒有什么理想？”
多余想了下，說道：“賺很多錢，娶很多媳婦，然后回村，給大家伙蓋新房子，給他們養(yǎng)老送終?！?p> 孫婆婆笑道：“你這個理想，很‘樸實(shí)’，娶很多媳婦，你吃的消？”
又被鄙視了，算了，看在她年紀(jì)很大的份上，就不與她計較了。
多余起身道：“婆婆，我廚房里還有許多活，今天就不陪您聊了，您以后若是再來，吩咐一聲伙計，我給您做其他好吃的?！?p> “您慢坐，我先走了?！?p> 出了包間，多余臉上、眼中所有的笑意，頓時蕩然無存。
自村子中走出，路上遇到了東陽公主，今天，又是孫婆婆。
東陽公主對很多人來講，太過陌生了，多余更加陌生，縱然，她是自己此生所見到的第一個人，但孫婆婆，才是真正的故人。
多年來，以為孫婆婆已經(jīng)過世了，她年紀(jì)太大了，竟原來，她老人家還活著。
多年不出門，今天突然來到這里見自己，真的只是因?yàn)椋约核龅牟?，讓她有了胃口嗎?p> 如果說，京都中的人對自己有懷疑，唯有三公主，自己畢竟只是和東陽公主有過交集，孫婆婆就這樣來了，這些年來，孫婆婆一直都藏在三公主府嗎？
三公主會懷疑自己，這是好事，若派了孫婆婆過來見自己，這更是好事，然而這一切，會否當(dāng)真，如自己所料的那般？
相見相識不能相認(rèn)…當(dāng)天河畔初遇東陽公主，今天見到孫婆婆，多余心中的寒意，越來越冷。
“英武侯回京，閑人避讓！”
外面的長街上，傳來暴喝之聲，原本熱鬧的長街，近乎在極短時間中，就變得無比安靜下來。
即使身在酒樓中，依然，有一股強(qiáng)烈的威壓，讓多余有些喘不過氣來。
大周武侯，果然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