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白衣的男人快步登上高臺。
下方，黑壓壓一片，全是今日參加劍術試煉的外門弟子。從高處看下去，男人能清楚地看到他們臉上的希冀與不安。
男人身前的青石臺通體墨綠，所有光線落在上邊，都像被吸收了一般，沒有絲毫溢出。這讓青石臺看上去近乎黑色。男人將雙手放在青石臺上，不動聲色，沒有說話，無形的威壓卻已如潮水向外蔓延。
下方的外門弟子們感受到異常，漸次安靜下來，仰頭看向高高在上的那人。
“也許，你們中有的人認識。也許，不認識。先容我自我介紹，我是山陰宗三長老，陸機?！闭f完這句話，陸機厚重的嘴唇便再次合攏。他在靜候下方的外門弟子品味這句話中的含義。
像入門試煉這種每年例行的事務，并不需要長老級別的人物參與。陸機來了，意味著今年的劍術試煉非同一般。
“你們需要先知道一件事兒。今年的試煉與往年不同，”陸機等了許久，再次開口，“今年，你們不再是與內(nèi)門弟子對戰(zhàn)，由考監(jiān)評定等級來取名次。你們將與自己的同伴對戰(zhàn)，也就是現(xiàn)在站在你們身邊的這些人。只要擊敗了他們，你們就可以通過這次試煉！”
頓了頓，有意強調(diào)一般，陸機微微揚起下巴，道：
“沒有規(guī)則，沒有限制！只要擊倒對手，你就是勝者！”
……
一石激起千層浪。
陸機的話音剛落，下方的外門弟子們，便顧不得陸機強大的威壓，喧囂地叫嚷起來。陸機所說的消息，意味著兩件事情：其一，與同是外門弟子的對手交戰(zhàn)，這并不公平。如果有個外門弟子實力尚可，但遇到的對手是同輩翹楚，原本能進內(nèi)門的他就失了先機。其二，沒有規(guī)則，沒有限制。這八個字，僅僅是聽來，便令人膽寒。這八個字，一瞬間，便將這次劍術試煉，變成了地下武館血腥黑暗的決斗場。
這是為什么呢？
沈白抿緊嘴唇，若有所思。是什么引起了這種改變？沒有規(guī)則，沒有限制，所帶來的最大改變，是能夠選擇出一些善于臨場應變的人。這么做，意義何在？沈白只覺有一團迷霧縈繞在自己眼前。他了解地訊息太少，看不透這團迷霧。
“沈白，你覺不覺得，陸機長老真的太有風采了！從這個角度仰望過去，不知道的人恐怕還以為他是劍仙呢！”
“嗯?！?p> 沈白隨意地點頭，附和周云宗。相比于長相這種問題，不是該更關心劍術試煉嗎?周云宗這樣的家伙，也能做一個大家族的族長?
反倒是那些看上去普通尋常的弟子，不斷高聲，朝上方的陸機吼著，詢問原因。
上方的陸機冷漠地俯視下邊的人。對于外門弟子們的高聲提問，陸機沒有解釋，也沒有理會。他信手一揮，青石臺上的畫卷凌空飛起，迎風呼呼展開。一張還未題詞作畫的白卷，展露在外門弟子們面前。而下一刻，一個個金字自畫卷中飛出。如果仔細去看，會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個名字。這些名字在空中飄零，旋轉，墜落，就像被風吹落的樹葉。
“這是？”
沈白不禁出聲。他能感覺到，有一陣氣機鎖定了自己。這種被人盯上的感覺并不好受，哪怕那個人并不是惡意的。名字飄落，迎向沈白。沈白不由自主地攤手，將之接在手心。下一刻，那個名字便如雪花般溶解，進入沈白的意識海。
“方才，你們得到的名字，就是你們這次對戰(zhàn)的對手?！鄙戏?，陸機雄渾的聲音再次傳來，“比武臺的位次，也會隨即交給你們?，F(xiàn)在，我以山陰宗長老的名義宣布，本次入門試煉的最后一場，劍術試煉，現(xiàn)在開始！”
……
“什么啊。沈白，你掐掐我，看我是不是沒有睡醒？”
周云宗雙眼圓睜，呆呆地看著前方。為了迎接劍術試煉，周云宗早早起來，把師傳劍法又練習了一遍。與之相對，沈白直到天際放明，才懶散地打著哈欠出現(xiàn)，與周云宗一同來到這里。
聽周云宗這么說，沈白也沒有客氣，伸手掐了周云宗手臂一下。沈白的力道絕不算小，周云宗疼得一下叫起來。
“哎呦，既然我不是在做夢。那這是什么情況？不是說好，和內(nèi)門的師兄們比試一場，就結束了嗎。怎么又變成和同屆的師兄弟比試了？對了，沈白！你的對手是誰，你認識嗎？！”
沈白沒有回答周云宗。
有周云宗問題的人，不在少數(shù)。大部分人都不明白這樣的安排是為了什么。但既來之，則安之，少數(shù)心大的人，拿到比武臺的位次后，便離開人群，率先前往。沈白很快也得到了自己的比武臺位置，但他站在原地沒動。良久，沈白才長長突出一口濁氣，說了兩個字：
“孫菁！”
“嗯？”周云宗沒明白。
“我的對手是孫菁?！?p> “啊！”
這么一解釋，周云宗瞬間醒悟，驚嘆了一聲?！皩O菁，你說的是我們認識的那個孫菁嗎？”周云宗的臉色很奇怪，“師父的外孫女，被稱為明日之花的那個孫菁？”
“在我們這一輩，你還認識第二個孫菁嗎？”沈白苦澀地反問。
但凡換一個對手，哪怕是一直獨占鰲頭，領跑全場的徐振宇，沈白也不會覺得這么艱難。可現(xiàn)在要面對的，偏偏是他最不想遇到的人，孫菁。沈白昨晚才下定決心，無論對手是誰，都要獲勝進入內(nèi)門。但第二天，上天就和他開了這么一個玩笑。
孫菁。
如果輸給她，沈白就不能完成自己的目標。
可如果贏了孫菁，文承明一定會難過的吧。雖說沒能進入內(nèi)門的弟子，明年還有機會重來一次。但一直飽受矚目，被師尊長老們給予厚望的孫菁輸給了一個籍籍無名的家伙，不是很傷文承明的臉面嗎。一想到文承明黯然落魄的模樣，沈白就覺得難受。
這世上可有一個不輸不贏的結果？
“你打算怎么辦？”周云宗問。
“順其自然吧?！?p> 沈白低聲喃喃道，隨即離開周云宗，去找比武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