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狗闖禍記
在一群狂魔亂舞之間,兩個安靜坐著喝酒的人不用晃動靈活的軀體,也沒少吸引一個眼球。
“服務(wù)員,給我杯白蘭地?!?p> 戎深穿著簡單T恤的身體微微彎著,晃著空空的酒杯,有些愣愣的盯著那醉人的液體從瓶口摔到杯底的樣子,也任由自己的口腔將這些液體吞入肚腹,感受它們?nèi)谌胱约旱纳眢w之中,再晃一晃不太清晰的腦袋,有種即便身處在這吵鬧的PUB里,也如一個人在家喝酒一樣的安逸。
但這安逸總是被討厭的顧衍給打斷。
那只狐貍帶著銀絲眼鏡,不知目光晃到哪里,胳膊肘扯出他不悅的情緒后,旁若無人地遙遙一指,將他的視線扔了過去,恰好捉住一抹纖細的身影。從臺下到臺上的距離。
上面的舞者已退了大半,獨留那一個纖細的身影背對觀眾。已經(jīng)有人在吹口哨和吶喊。
她穿著紅色的交叉綁帶小皮衣。反襯彩色燈光的小皮褲能夠看出她超有料的身材,那些交叉綁帶在她的胳膊上,蛇一樣盤旋著,最后吐出一截蛇性子般的蝴蝶結(jié)垂在空中。
在音樂漸起的空隙中,她緩緩給自己綁著頭發(fā)。那是一條墨綠色的絲帶,在那些起哄吶喊聲中她慢條斯理的把自己的頭發(fā)綁成低馬尾,最后由著那俏皮的蝴蝶結(jié)咬住自己漆黑的頭發(fā),她這才微微側(cè)了臉,在高亢嘶吼的音樂中轉(zhuǎn)過身來。
那是一雙盛滿星河的眼睛。眼尾掃到各處,各處盡是尖叫。人們?yōu)樗偪?,為她吶喊,為她揮灑錢幣,為她出盡洋相。
那個嬌媚有力的身體如同被赤鏈綁在舞臺上,扭動的腰肢是赤練在纏住自己獵物的盛景,一面炫耀,一面威懾。
顧衍勾著嘴唇喝了一杯酒,點了點杯口,服務(wù)員重新給他倒了一杯。然而他側(cè)頭去看戎深,那家伙的表情完全變了,他盯著那一雙眼睛,額頭的青筋暴起,像是隨時要沖進舞臺丟人現(xiàn)眼。
“你敢沖上去,我就敢把你丟在這兒?!?p> 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已經(jīng)起身朝那邊準備沖過去的戎深尷尬的頓住了身形,他有些著急的盯著那被墨綠色絲帶綁住了上半邊臉的人,對方已經(jīng)把PUB里的氣氛推至高潮,人們隨著音樂扭動,跟著她的動作扭動。
那玉雕一般的人被紅色的舞衣裹住,像是展示自己累累的傷口,又想展示自己柔軟的腹部,如此致命的吸引,讓他想到了一個人。
“西西。”
仿佛隨著他念出這么一個名字,面前斗轉(zhuǎn)星移,眨眼之間已經(jīng)回到了幾年前的那個小巷子。
天不管低不聞的戎深從來不覺得英雄救美這事兒會落到自己身上,因為夠狗血,因為自己沒興趣。
可當一個女孩子那樣撕心裂肺的聲音傳入自己耳中的時候,他還是義無反顧的跑進了那個小巷子,還好沒有岔路口,他不用做選擇,也就不用迷路。三兩下踢走那個猥瑣男,他在女孩兒驚恐的眼神下給了對方一件外套,并且笑瞇瞇的詢問:“請問淮河大廈怎么走?”
已經(jīng)被嚇呆住的女孩眼角掛著淚,仿佛盛滿星河的眼睛中盡是恐懼。
他覺察出自己說的話仿佛不太合時宜,便陪著女孩一起沉默,似乎等到女孩兒的心情平靜了,也就覺察出他沒有惡意。才如同背著自己借來的柔軟的小殼從巷子里走出來,一聲不發(fā)的走著,他也納悶的跟著。
直到他想告辭的時候,那女孩兒顫抖的手遙遙一指:“那里就是淮河大廈。”
他在心里叫了一聲老天!八輩子不見,想死我了!
他在夕陽下回頭,看到了女孩柔弱的身體裹緊了他的外套,似乎不太想給他了。又像是在抓著自己的救命稻草掩飾住自己的狼狽。
他心一軟,留下一句:“外套留給你了?!?p> 也不管女孩兒在后面大喊,開始飛奔淮河大廈的方向。
也許是那天的夕陽太好,淮河大廈的玻璃足夠多,刺得他眼睛疼。他過到馬路對面后不知怎的就回了頭,他看到女孩蹲在垃圾箱旁旁邊哭。一時就難以離開了。
直到女孩兒不再哭泣,路燈也亮了。女孩發(fā)現(xiàn)他一直沒走在路燈下,他仿佛看到女孩紅著的臉,拍了拍他的外套,又指了指他,用手語說了句:謝謝你。
震耳的音樂重新把戎深揪回來,他面前沒有淮河大廈,沒有路燈,更沒有打著手語的虛弱女孩。
他認的那樣一雙眼睛,似有千言萬語無盡哀傷的一雙眼睛,但只要有一點陽光,它又會綻放出無數(shù)花朵的眼睛。
“西西——”
顧衍終究沒把人攔住,那丟人的流浪狗竄到臺上破壞了大家的興致,在大家的咒罵聲中把小姑娘給拽跑了。
立刻有負責(zé)人沖上來安慰大家,也知道這支曲子不能繼續(xù)下去,立刻安排了其他的舞者上來給大家賠罪。另一方面也趕緊派人去找人,難得女孩子上來跳,這些觀眾又十分買賬,甚至可以說大多數(shù)客人只為碰碰運氣,能夠遇到女孩子上來跳一次舞仿佛是很大的幸運。
“你放開我,你是誰?你放開我!”
戎深一直把人拽到酒吧外頭,中間又隔了好幾個店面的巷口才停下。璀璨的路燈也并不像在酒吧里那樣直晃眼睛,他也更能準確的看到女孩子那樣盈盈的一雙眼,金色的頭發(fā)被路燈光穿過,女孩能夠看出他英俊的臉上有些按捺不住的慌亂和激動。
他手足無措的想去解開女孩臉上用來遮擋的絲帶,女孩卻后退一步警惕的看著他,身體也在微風(fēng)中瑟縮了一下。戎深這才發(fā)現(xiàn)女孩子的穿著,在酒吧里身為舞者很適宜,可放到外邊就開始惹事了。
他還沒來得及給女孩說上幾句就有幾個喝了些酒的大漢開始動口,在他不耐煩的過程中,對方不過癮,又過來動手,一不做二不休,戎深打了回國來的第一架。
最后還是女孩子驚叫著找路人報了警。警察來了,把所有當事人收拾收拾,一網(wǎng)打進警局。該錄口供的錄口供,該認錯的認錯。
戎深一出來,本面無表情地顧衍就露出一個微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太好了,我可以先走了,再見。”
“哎哎哎?”戎深趕緊叫住人,可是嘴上挨了一下,一張嘴就疼,他呲牙咧嘴忍著疼,見人不走了才又繼續(xù)說:“著什么急呀?不是說我們一起回去嗎?”
狐貍微微一笑,“十分鐘前阿姨就趕過來了,你在這等著她吧。”
戎深的臉迅速由白轉(zhuǎn)黑,再想叫人已經(jīng)連尾巴都抓不到了。
他也這才想起來外邊還坐著女孩兒。天有點冷,女孩有點瑟縮地坐著,這著裝明顯也給她自己帶來了不適和尷尬,來來去去的人總會看她幾眼,好壞難辨。
戎深忍著疼把自己的外套脫了給女孩披上。女孩道了謝,可仍然不愿意把自己臉上的絲帶解下來。
戎深雖抓耳撓腮,恨不得親自動手。可今晚的事追根究底還是他不對,不由分說上去擾了人家的事兒不說,還打了一架,還是人家給報的警,最丟臉的是他還沒打贏!
他的心里狂叫一聲:丟臉?。∶嫔蠠o波無瀾地坐在女孩邊上。
女孩兒披著他的外套恬靜地坐著,露胳膊露腿兒又妖嬈的裝扮他見過不少,可不知怎的他耳朵就紅了。本想逼問對方的身份的,可這下倒好,耳朵不爭氣的紅了,不是丟了他的大臉嗎?他怎么問?。?p> “戎深——”
他心里正糾結(jié),聞聽一聲怒吼由遠而近,他心里大叫壞遼,便見一女俠氣勢洶洶踩著無影腳三兩下便晃到自己面前,迎面照著他金閃閃的腦袋就是一下,一下猶覺不過癮,又來了一下才收手。
“不知道你自己身體什么樣啊,打架?我讓你打架!我讓你打架!”
女人像是扔沒完撒氣,又開始教訓(xùn)自己的兒子。戎深嗷嗷叫,被民警們拉開。
三兩下撒完氣,扔著可憐兮兮的兒子在一邊。女人笑瞇瞇地湊到披著自己兒子外套的女孩跟前自我介紹:“你好,我是戎深的媽媽,我叫羅沙,你是我這蠢兒子的女朋友嗎?”
女孩有些驚訝的搖頭。
羅沙失望的回瞪一眼自己的兒子,又立刻對女孩子笑著說:“穿這個有點冷吧,阿姨帶你買衣服去?!?p> “不用了阿姨……”
羅沙不由分說拽著女孩子就往外走。出了門,大街上盡是品牌店,正隨便溜達著,楊未滿就被羅沙拽進了一家品牌店里。服務(wù)員熱情的過來服務(wù),楊未滿被介紹著穿上一套得體的衣裳,臉上的絲帶也是保不住了。
等楊未滿扭扭捏捏從試衣間里出來被羅沙轉(zhuǎn)著圈兒的夸獎。她有些破罐子破摔的笑了,沒有漏看戎深那逐漸瞪得越來越大的眼睛。
“哎呀,小姑娘真好看,叫什么名字呀?”羅沙一邊開著車,一邊熱情的詢問。
“阿姨,我叫楊未滿。”
女人念叨了一下楊衛(wèi)滿的名字,滿意地點頭,又從后視鏡里狠狠的瞪著自己的兒子,哎,這小子魂不守舍的樣子特別欠揍,手又癢癢了,回家還是得好好教訓(xùn)一下。不顧自己的身體就亂打架,什么破性格???這孩子誰想要誰領(lǐng)走,太礙眼了!
“阿姨,就在這路邊幫我放一下就行了?!?p> “這路邊呀,不去阿姨家里坐坐嗎?阿姨可會烤小蛋糕了呢!”羅沙笑瞇瞇拋出甜品引誘。
“不好意思阿姨,我家人在等我?!?p> “這樣呀?!绷_沙失望,卻也不好強行把人拐回家里。只好在路邊停了車,下來又是親又是抱又是罵自己的兒子不爭氣。最后把她那流浪狗兒子丟大馬路上也沒管,自己開車走了。
一直被無視被鞭尸的戎深終于能喘出個大氣兒了。
高端的牌子即便只是黑白配的基礎(chǔ)款,穿在楊未滿身上也能襯托出她與眾不同的氣質(zhì)。
她端端往那一站,戎深的眼神就亂瞟,被人捉住的時候耳朵又紅了。干脆嘆了口氣,湊到人邊上問:“你那絲帶在哪買的?”
楊未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