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太后
翌日傍晚，宮里的馬車準時停在了林府的角門前，來接引的老內(nèi)監(jiān)瞧著林照身后的春分，淡淡道：“姑娘，進宮是不許帶著丫頭的。”
“我知道?！?p> 林照含笑。
老內(nèi)監(jiān)打量著林照，雖然是入宮，但衣著打扮仍舊清淡，只穿了一件水青色的抹胸襦裙，首飾配的也簡單，但氣態(tài)清雅，點了點頭。
“二妹?！?p> 身后傳來林長宜的聲音，眾人回頭，瞧見珠華璀璨的林長宜，她耳邊的珠穗垂在懷里的林長瑄的臉上，小孩子連燒了兩天，已經(jīng)快不行了，眼睛也睜不開，渾噩的急促呼吸著，看的林照心頭復(fù)雜。
聽孫柳家的說，自打昨晚林父同意林長宜帶著弟弟入宮后，相思閣便再也沒有請過郎中來了。
老內(nèi)監(jiān)是知道這事的，看了看林長瑄：“天可憐見兒的，二位姑娘放心，咱們太醫(yī)署的諸位御醫(yī)都是各路圣手，小少爺一定會沒事的。”
說著，他接過林長瑄，讓她們上馬車。
“大姐今日打扮的可真好看?！?p> 車廂里，林照先開了口。
林長宜眉尾飛挑：“二妹也不俗?！?p> “只是長瑄病成這樣，大姐還有心思打扮?！?p> 兩人早已經(jīng)撕破了臉皮，說起話來也不掩飾，林長宜伸手將耳邊的碎發(fā)別過去，臉色不紅不白的說道：“太后面前不得失宜?！?p> 林照冷笑，不再言語。
馬車在路上行駛了半個時辰后，到了永城門外，老內(nèi)監(jiān)也只能送到這里了，下了馬車，一位早已等候多時的老嬤嬤走了過來，她穿著一身簡雅的深綠色袍子，發(fā)髻盤的很緊，卻只有一根碧玉釵，左不過四十出頭，眼角帶著些許的細紋，氣態(tài)嚴肅，不茍言笑。
老內(nèi)監(jiān)連忙引薦道：“這位是太后身邊的謝姑姑，姑娘們跟著姑姑就是了。”說罷，將林長瑄交還給林長宜。
兩人頷首，給謝姑姑行禮。
“林姑娘客氣了?！?p> 雖然沒見過林照，但謝姑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林照，又見林長宜，問明白緣由，眼底閃過一絲疑惑，林照則道：“煩請姑姑安排人帶我姐姐和長瑄去一趟太醫(yī)署，孩子發(fā)熱不退，再這樣下去可是要燒壞了。”
謝姑姑打量了一下林長宜，忽而道：“我自會安排。”說罷，對著身后跟著的小宮女交代了幾句，這宮女接過長瑄便走了。
林長宜看了看，表情有些難以捉摸，抬腳要跟著那宮女走，卻被謝姑姑給叫住了，她神色冰冷：“大姑娘跟我們走吧?！?p> 林長宜眼底微化，點了下頭。
太后喜靜，所以住的九棠殿遠了些，三人走在巷道上，右手邊是高聳的紅色宮墻，林照抬頭看去，那火燒云的天高的駭人，己身渺小的就像是大海里墜入的一滴墨，眨眼間尸骨銷魂。
“不羨壽水之壽，愿以蜉蝣身無畏歷沉浮，不羨庭峰之高，單以螻蟻姿無情寄蒼穹?！?p> 林照忽然想起薛道寫的羨淵，便不自覺的念了出來，林長宜瞥眼，卻聽謝姑姑淡淡道：“這是……薛公子的詞句?！?p> 林照剛要答應(yīng)，林長宜便笑道：“二妹很喜歡薛公子的詩句呢?！?p> 謝姑姑立刻垂眸：“大姑娘慎言?！?p> 林長宜臉色一訕，低頭道：“是?！?p> 大抵兩刻鐘后，三人到了九棠殿前，進了正殿往左走，入眼是一架碩大的金玉屏風(fēng)，殿內(nèi)的燭火點的十分通明，借著那映過來的光，可以看到屏風(fēng)的后面坐著一個人，應(yīng)該就是太后了。
林照兩人連忙跪地行禮。
兩息后，屏風(fēng)后面?zhèn)鱽硪粋€蒼老卻又沉肅的聲音：“另一個是誰？”
謝姑姑開口，卻被林長宜搶白：“臣女是林照庶姐林長宜?！?p> 謝姑姑微微蹙眉，和太后說了原因，那人說道：“既然有孝心來給孤請過安了，便去太醫(yī)署吧，你帶著她去?！?p> 謝姑姑應(yīng)了，扶起林長宜離開。
林照低頭跪著，知道太后是要和自己單獨說話，待那兩人走后，屏風(fēng)后的那人忽而說道：“林照，林明微?！?p> 林照應(yīng)聲：“臣女在?！?p> “雖說這是孤定下的婚事，但女子一生中只得嫁一人，大陳朝可是沒有從前改嫁一說的，你若是不愿意的話，孤也不強求你?！?p> 太后說完，林照抬眼，透過那屏風(fēng)，她似乎對視到了一雙如鷹隼般凌厲的眼睛，心頭泛冷，不愿意便不強求？
太后是在和自己說笑話嗎？
“臣女是自愿的，女兒大了自然要嫁人的，薛公子無論個人品學(xué)，還是家族根基都是極好的，太后是替臣女著想，才如此費心盡力，臣女感激還來不及，何來不愿意呢？”
林照說完，太后沒有接話，有腳步聲傳來停在身側(cè)，隨后道：“抬起頭來，給孤瞧瞧，是什么樣的女子?！?p> 林照垂眼抬頭。
“怎么？不敢看孤嗎？”
太后的語氣頗有淡笑。
林照這樣平心靜氣的抬起雙眼，卻是一愣，本以為太后是金鑲玉，誰知道卻是一抹無心白，她是這個大陳朝最尊貴的女子，打扮的卻尋常，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奢靡的皇家氛圍，反倒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婦人。
但太后的眉眼間卻寫滿了殺肅，即便是笑著，也有刀鋒。
“果然是極好的模樣?！碧筚澰S道，“如此才配得上薛道?！被腥灰恍τ值?，“不過，你在慶京中的名聲也是極好的，應(yīng)該是薛道配得上你才是，那小子桀驁不馴，你也一身骨氣，倒還真是一對夫妻架子?！?p> 林照心里稍微松了口氣，剛才自己若是不那樣回答，不對，哪怕有絲毫的猶豫，林家和自己都會陷入到萬劫不復(fù)之地。
這個太后，口口聲聲自己和薛道的名聲，實際上最在乎的只有自己，為林家求聯(lián)姻一事，為的是在穎王舊臣中豎立賢名，至于剛才那些話，無非是不想強人所難，留下逼婚一說，便讓自己說出心甘情愿的話來。
兩人正說著，有宮女從外面進來，正是抱走長瑄的榮吉，太后問起長瑄的情況，榮吉說已經(jīng)由御醫(yī)行過針，燒退去了，只是身子還有些虛弱，需要接回家靜養(yǎng)。
林照聞言，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些。
這個林長宜為了進宮，不知道給孩子下了什么藥，高燒兩天不退，倘若不能進宮，死的可是她的親弟弟，這個女人竟然如此心狠！
太后察覺，瞥眼過去。
那纖柔的少女跪在地上，撐著的雙手緩緩攥緊。
“太后?！?p> 榮吉略有遲疑，附耳過去小聲說了些什么。
太后眼神一凜，旋即道：“讓謝順送林長宜出宮吧，至于林照。”頓了頓，“就在孤的宮里安置一晚，明日和她弟弟一起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