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新生
1980年的臘月初二,楊家小二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有了一個如水一樣柔軟漂亮的小媳婦,沒有大操大辦,沒有鳳冠霞帔,甚至都沒有婚禮,真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簡單吃了個飯––菜只有一個,小笨雞下了點干豆腐,這還是楊木林給兒子做臉,要不然門氏是連頓熱乎點的都不愿端上炕桌。
這似乎就是一個預(yù)兆,命運就這樣捉弄了王雨涓,如果在舊社會,這個外柔內(nèi)剛充滿江南煙雨氣息善睞明眸上善若水一般柔弱的書香小女兒,在老東北這個一畝打糧都不到三斤的糙地方一定會活成一個悲劇,然而新時代卻換了另外一種方式重新寵愛了她,不管外面的人講究得有多難聽、門氏嗷嗷著大嗓門跟嘴碎的大媽小媳婦吵吵的如何沸反盈天匪夷所思,折騰的家里如何雞飛狗跳清鍋冷灶,楊鐵都向世人展現(xiàn)出了大東北軍漢子特有的鐵骨錚錚,將這個內(nèi)秀的小妻子牢牢地護在了羽翼下。
時代的發(fā)展日新月異,原以為一輩子最多也就能拄拐下地不至于炕拉炕尿讓人伺候的楊鐵很快就迎來了他的曙光,1981年,改革開放帶來的第一批實惠––奧托博克假肢技術(shù)引進了中國,部隊為他做了申請,楊鐵成了最早的一批受惠者。這個鐵骨錚錚的軍漢子,在咬牙熬過最難的適應(yīng)階段后,當(dāng)巧燕北飛打碗碗花再度開滿松嫩平原的大地時,他像一顆蒼松一樣再次站了起來。
又三個月后,土坯炕上誕下了楊家這一代的長孫––小渾河。
這一年楊木林也到了退休的年齡,那時還講究接班,鑒于老大楊貴和老二楊鐵的實際情況,最終這個道班的工作交給了老三楊田。二十歲的楊田初中畢業(yè)沒考上高中就在家閑了下來,接班之后面皮更加白凈更加斯文儒雅,不久就在道班和一個記錄員好上了。
隨著楊木林和楊田的回歸,楊家那看著寬大的磚瓦房瞬間擁擠了起來,在跟著父母嚼嘴磨牙住了大半年后,楊鐵拿錢在小隊那里批了個房場,起了一座三間的小屋。小渾河滿月不久,他就帶著王雨涓搬了過去,這一來家里倒是清凈許多,外面的流言蜚語也慢慢少了,終歸在鍋碗瓢盆的瑣碎生活中慢慢歸于平靜。
有了王雨涓和這個孩子做引,尹氏便說什么也不過繼老楊家的孩子,怕親生父母在旁邊養(yǎng)不熟,在僵持了一年多后,當(dāng)小渾河開始蹣跚走路零星冒話時,尹氏的大姐和三妹給她抱回來一個女娃娃,這孩子是她們娘家那邊大河屯武三兒家的閨女,孩子親媽瘋了,有時候甚至?xí)庵ü刹徽诓紬l的往外跑,上面還有一個四歲的姐姐,因為超生罰款,家里窮的叮當(dāng)響,爸爸整天不是在找媳婦就是在找大仙兒批命中奔波,孩子一直由大伯娘養(yǎng)著,可她大伯娘家倆孩子也是超生罰款罰得有一頓沒一頓。聽說找人看了,這孩子要是不送出去,媽和孩子都剩不下,沒奈何150元算是賣了這小閨女。這女娃剛到家時身上跟鐵打的一樣(老東北話,就是臟到了一定程度),沒饑沒飽,楊貴給買了點奶豆,剛能揮手的小丫頭不要命的往嘴里塞,不給就哭,漲得肚子老大還是要吃,看得尹氏一顆女人心酸楚不已,楊貴這個大老爺們淚窩子淺更是抹上了眼睛。
小老黑兒就這么留下了,不兩天她的親爸爸找上門,一來看看孩子,二來將那150元錢硬是留了下來,只道孩子爺爺說了,他們只是養(yǎng)不起,不是賣孩子,尹氏直接抱著孩子跑了老遠,連面都沒讓見,如此這家人什么態(tài)度武三兒也就知道了,在那個年代用當(dāng)時的思想這樣完全可以理解,就只能當(dāng)沒這個閨女了。
又一年開學(xué)季,支部書記劉敏親自找上門,王雨涓就這樣成了村小學(xué)的民辦教師,雖然門氏依然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但小王老師嬢嬢的語氣,柔和的性格,卻很快得到了全校師生的認(rèn)同。
1984年,改革開放的春風(fēng)慢慢地滲透進了老東北的大門,楊鐵敏銳的從里面悟到了商機,跟戰(zhàn)友借錢在鎮(zhèn)上農(nóng)貿(mào)市場、醫(yī)院、高中附近共買下了七間小平房,留下一間自己干起了建材商店,其他的都轉(zhuǎn)租了出去。隨后兩年的發(fā)展證明了他眼光的毒辣,老楊家的日子也隨著時代的發(fā)展,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