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當千原浩志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一個女人正站在他家門口。
走近看到她的面貌時,他稍作思索,就認出了這個女人的身份。
“千原君!”
女人身著白色襯衫、黑色長褲,大約三十歲,胸口處還掛著一塊牌子。
千原浩志沒有立刻開門。
“千本女士,我說過了,我不會同意你們的救濟計劃的!請你離開這里!”
女人隸屬一個具有政府性質(zhì)的公益救助機構(gòu)。
兩年前,由于兄妹倆都是未成年人,這個機構(gòu)主動接觸他們,表示原意提供幫助!
但救濟計劃的內(nèi)容卻實在讓他們難以接受。
他們要將千原桜送入大阪精神病院,將千原浩志送到當?shù)氐母@骸?p> 當時,千原桜在病床上聽到這個計劃時,病情更加惡化,也一度產(chǎn)生過輕生的念頭。
因此兄妹倆都對這個救濟機構(gòu)十分反感,從來不給好臉色。
只有這位千本女士依舊鍥而不舍。
兩年間,幾乎每隔半個月,就會來到他們的住所,查訪他們的生活狀況。
當然,他們絕不會放她進家門就是了。
如果不考慮那份荒誕的救濟計劃的話,這顯然是一個很有職業(yè)責任心的女士。
“千原君,”千本態(tài)度誠懇,“你今年才十六歲,還有四年才成年。
你妹妹每個月的治療藥物、你上學的費用,這些壓力相信你也感受到了吧。
你父母的遺產(chǎn)又能支撐多久?
你這樣根本就是在為難自己!”
她隱晦地看了一眼他的手腕,話到嘴邊還是改口。
她害怕刺激到這個孩子。
“將千原桜送到醫(yī)院才能接受到最專業(yè)的治療,對她的恢復也有好處……”
千原浩志冷笑著打斷她的話:“送到精神病院嗎?”
他的神色突變,竭力壓制心中的怒氣:
“我的妹妹有認知能力,不是瘋子,不需要送去精神病院!
千本女士,我對你的敬業(yè)精神很敬佩,很感謝你這兩年來一直關(guān)注著我們。
但!我們不需要救濟!
請你離開這里!”
千本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下逐客令的方式,倒不是特別生氣:
“好吧,千原君,我們的救濟計劃的確不是很完美。
但是,你們還打算住在這里多久?
西成在兩年前發(fā)生了暴動,你們那段時間都在醫(yī)院,感觸不深。
但你回來總能看見那些流浪漢、黑道分子吧?
西成區(qū)是大阪治安最差的一片區(qū)域,你就放心把妹妹一人留在家里嗎?萬一出事怎么辦?”
千原浩志眉頭皺起,沒有接話。
的確,這是他的一塊心病。
如果白天桜在家里出事了該怎么辦?
西成區(qū)是曰本有名的貧民區(qū),舊稱釜崎,或被人蔑稱‘愛鄰地區(qū)’,是犯罪的高發(fā)地帶。
當年他們的父母在買房時,雖然也曾猶豫過,但考慮到花園町位于西成區(qū)西北角,相對于東部地區(qū),治安狀況要好了許多。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這里的房價真的很低廉。
可是這兩年,花園町的犯罪事件也漸漸多了起來。
他考慮過搬出去,但高額的租金卻令他望而卻步。
千本察覺到他的猶豫,連忙再接再厲:“我們在都島區(qū)有一個廉租房的公益項目,租金十分低廉,而且那里的環(huán)境也很不錯……”
“抱歉,千本女士,我們之前已經(jīng)討論過這件事了,我的態(tài)度一直很明確。
請你讓開,我要回家了。”
千原浩志打斷她的話。
這個所謂的廉租房項目聽著還不錯,但卻是四戶合租。
除了臥室,客廳、廚房、盥洗室全部共用。
那桜該怎么辦?整天待在臥室里不出來嗎?
這其實是在變相地逼迫他同意那個計劃,所以根本就不可能。
千本還想說什么,但千原浩志已經(jīng)不打算再理會她,進門后直接關(guān)上。
當他走進客廳時,發(fā)現(xiàn)桜蜷縮在沙發(fā)上,表情很痛苦的模樣。
她的嘴唇慘白,沒有一絲血色,渾身冒汗,發(fā)絲粘連在兩頰。
“桜!你怎么了?”
千原浩志急忙沖了上來,查看她的狀況。
千原桜抬頭笑了笑,虛弱地喘了口氣:“兄長,每個月不都有一次嗎?我都習慣了,忍忍就過去了……”
千原浩志立即意識到了原因,有些心疼。
但以他兩世處男的經(jīng)驗,第一反應(yīng)是多喝熱水,接著又想到了紅糖姜水。
曰本并沒有食用紅糖的習慣,因此超市里也不賣。
他只好用白糖代替,和切片的姜片一起,熬了一碗熱姜水。
“來,桜,把這碗姜水喝下去?!?p> 千原浩志扶著她,靠在自己身上,舀了一勺,朝她的嘴唇喂去。
千原桜微微張口。
“兄長,好辣……”
“桜,沒事的,喝完后你就會舒服一些了?!?p> 千原浩志半哄半喂了下去。
當他準備站起身時,千原桜拉住了他:
“兄長,剛才在門外的是那個千本嗎?”
千原浩志只好重新坐下,把她的腦袋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你聽見了?”
他將桜的發(fā)絲捋到耳后。
千原桜露出滿足的表情,仿佛化作了一只慵懶的貓,輕輕“嗯”了一聲。
過了半晌才發(fā)出聲音:“兄長,你別聽那個惡女的,她就是想要分開我們?!?p> 千原浩志笑著點頭答應(yīng)。
千原桜又停頓了近兩分鐘,聲音仿若在夢囈:“兄長,你最近真的變了好多……”
千原浩志倏然一驚。
“突然喜歡上了圍棋,又喜歡上了中華料理,今天第一次為我熬制姜水。
比起以前,真是溫柔了許多呢!
我喜歡現(xiàn)在的兄長……”
千原浩志這才放下心來。
桜的聲音逐漸減弱,他以為她睡著了,準備把她抱到床上去。
但低頭卻看見桜的眼角止不住地流淚。
“桜,你怎么了?”
千原浩志有些手足無措。
“兄長,我真的好卑鄙……明明當初我們都看見了父親和母親的墜樓……可是我,可是我……我只顧自己生病,卻把所有的重擔都扔給了你……”
千原桜泣不成聲地說著,顯然這些話已經(jīng)壓在她心里很久了。
千原浩志默默地聽著。
對桜而言,這些話說出來反而是好事。
“明明兄長這么優(yōu)秀,卻有我這個累贅拖累……還害的兄長差點……差點……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