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正如老五所說像極了我年輕的時候?!?p> 人總歸是移情的,她與長姐當年的感情極深,所以便進很多感情遷移到這孩子身上。
有時候她也會暗暗后悔,若不是自己舍不得和老五母子分離,那么后來的事情是不是都可以避免?
可這世上沒有后悔藥,她也是真的不舍老五遠去京城。
“不管日后這世道如何,這姑侄二人能保則保吧!”
他們高家世代盤踞在北地,如今這亂世也唯求自保罷了,然而世家有世家的尊嚴,豈能平白無故去聽一個泥腿子的調(diào)遣?
顧北顧總是要割一塊肉下來的。
“兒子明白?!?p> 母子二人的對話洛錦凰尚且不知,她下了馬車后朝著高三爺微微笑語:“多謝表舅送我回來。”
“日后有什么事情可讓人去尋我。”
高三爺丟下這么一句話便徑直策馬離去,而洛錦凰的眉頭微蹙之后便平緩了起來。
——讓人去尋他,這是幾個意思?
雖然從只言片語當中聽出這位三表舅和自己的母后之間有著莫大的糾纏,然而憑著昔年的情誼他便給自己做出這樣的承諾?
“少夫人,大人讓您過去一趟?!?p> 還沒有邁入顧家的大門,管家便急匆匆地趕了過來,而洛錦凰點了點頭。
她好似并不奇怪顧北歸的舉止,所以面對他的時候倒也不顯一點倉促,一室的靜默最終還是被顧北歸打破。
“見到高世仁了?”
“嗯。”
“他對你的態(tài)度如何?”
“挺好?!甭邋\凰的聲音清冷至極,而顧北歸眉梢瞬時一擰,神色間夾雜了審視,“這兩個字倒是值得仔細揣摩一番。”
顧北歸眉宇輕轉(zhuǎn)詢問了一句:“你可知高家在北地的地位?”
“尚且不知?!?p> 、他將手中握著的軍刀放在了一側(cè),看向洛錦凰時清冷至極,似乎還帶著幾分警告:“國庫對南洛國重要嗎?”
“自然?!?p> “高家對于我來說就是莫大的國庫。”
高家人世代盤踞在鎮(zhèn)北府,子弟龐雜至極。主脈掌控鎮(zhèn)北府的司庫一職,支脈則掌控著司農(nóng)一職。
——想要打仗,前提條件無外乎軍餉與糧草以及虎狼之軍,可高家人占據(jù)了兩樣。
“高家人或許不會將我放在眼中,可浮生太子乃洛氏嫡脈,憑著高家老夫人與你外祖母的關(guān)系,有些事情會好辦很多。”顧北歸這話說得極為直白,半晌過后又道,“日后你還需多多走動。”
“嗯。”
洛錦凰回到院落,屋內(nèi)只余她一人時唇角的淡然才被嘲諷所取代。
高氏一族在北地可以說是大族中執(zhí)牛耳者,憑著顧北歸的出身想要得到他們的響應(yīng)自然極難,可如今這亂世誰的拳頭大了這話語權(quán)便也大了。
這些世家大族不是沒有瞧出顧北歸的狼子野心,只是他們自詡百年傳承最是愛惜名聲又豈會自污羽毛?
可以說世家大族和顧北歸早就有了另起爐灶的心思,可名不正言不順,而她與浮生的出現(xiàn)就是這泥沼里面帶的光亮。
雖然這位姨婆對她的態(tài)度不錯,她現(xiàn)如今也可以借著這股東風,可能借幾分能信幾分這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如見言語尚早。
初冬之后的第一場雪紛然而至,洛浮生也在北地世族的擁戴下一步一步邁向了那個無數(shù)人夢寐以求的位子。
只是他一張小小的臉,卻瞧不出一點喜悅反而皺巴巴地擰在一起。沒有人知道,他那紫色的禮服之下裹著一把小刀,他想要看一看那個女人會不會真的殺過來。
他雖然性子有些怯懦,可她想要親自去問一問那個女人,當初她如何能狠得下心?
洛錦凰看著一步一步走向高臺的小人,警惕之心卻愈發(fā)濃郁了起來,雖然明知顧北歸不會讓浮生出事,可她這顆心還是止不住擔憂。
秦承恩此人自視甚高,他不愿意任何不可控的事情出現(xiàn),但凡出現(xiàn)必然會傾盡一切去消滅,而浮生顯然就是這不定的因素。
顧北歸雖然站在首位,可對于周遭的布局卻也了然于胸,他朝著一側(cè)的人問道:“只來了秦簡書嗎?”
“是?!?p> 顧北歸對這些讀書人大多不喜,特別是這被譽為千年世家的秦家更是不喜:“不過一文弱書生罷了,成不了氣候?!?p> “大人,他代表的是秦家?!?p> 秦家乃古老的姓氏,屹立多朝而不倒可見一斑,就算是秦承恩改國號北秦也只是想要拉攏秦家罷了。
秦承恩直接以武力相要挾入了秦家的族譜,雖然是支脈的族譜,可這已經(jīng)足以讓他得到更多讀書人的擁護。
“我雖然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可既然敢來此地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p> 顧北歸是狩獵天空的雄鷹,他的眼光不僅僅是北地更是整個天下。而秦家將會是他平定天下之后急需要拉攏的世家大族,故而也不會因為這些小事直接殺了他們的繼承人。
這個道理秦承恩也懂,所以他才敢明目張膽地派遣秦簡書來這里同自己商談。
“讓少夫人去接人進來。”
“……諾?!?p> 那侍衛(wèi)雖然不知自家大人何意,可他也知曉大人不會說無的放矢的話語。
洛錦凰聽聞顧北歸要自己去接北秦的使者時眉頭緊緊皺了起來,看了看高臺上的顧北歸一眼,朝著那傳話的侍衛(wèi)道:“你去告訴顧大人,本殿會親自去接?!?p> “諾?!?p> 那侍衛(wèi)甚至感覺到自家少夫人身上散發(fā)出了殺意,一個被養(yǎng)在閨閣中的嬌女郎,怎么瞧著反而像是殺人甚多的沙場悍將。
——這著實有些詭異。
雖然早知道顧北歸此舉不安好意,可當她看到秦簡書時臉色已經(jīng)陰沉的像是深不見底的幽泉。
搖動著羽綴折扇的男子約莫二十左右的年紀,月色衫衣雪中遙立,玉刻麒麟腰間點綴,身長八尺風姿特秀,眉目間爽朗清舉天質(zhì)自然,龍章鳳姿莫不如是。
——這男人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自己不過是將浮生登基的時間提前了一年罷了,這人怎么也出現(xiàn)在了北地。
“你還好嗎?”
雖然來北地之前,秦簡書便知道必然會和她相遇,可他沒有想過兩個人的相見會如此的措不及手。
那一年四季從不離手的折扇就這樣被他緊緊攥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