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別生氣,師父是個講究人
一只鹽白窄袖的胳膊從身后探了出來,搭在唐衍肩膀上,把他往旁帶了兩步。
袖口繡有一柄三指長的利劍。
“程師妹說得對,你且讓開?!蹦腥说穆曇舻统翋偠?,帶了幾分殺伐之氣,又偏偏被不高不低的語調包裹得十分嚴實,反而給人一種奇異的穩(wěn)重感。
程寰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來人兩步走到了程寰身前,將唐衍擋在身后。
他身形頎長,較之程寰高了一整個頭,約莫三十的年紀,黑發(fā)緊束,劍閣弟子那身如喪考妣的白色勁裝竟也被他穿得帥氣逼人。
一張俊逸的臉上嘴角緊繃,看不到絲毫笑意,整個人猶如夜幕下匍匐的山巒,厚重無聲。
“程師妹。”他對程寰行了個禮,動作標準利落挑不出一點毛病。
程寰心念一轉,眨眼間已經(jīng)露出了一個熱情洋溢的笑容,她對著云平秋吹了一聲口哨,雙手交叉抱在腦后,大大咧咧地道:“好巧啊,云師兄也來逛青樓?!?p> 云平秋的表情僵住了。
唐衍不禁佩服地望著程寰的背影,師父果然是個狠人。
“我是來尋程師妹的?!痹破角锖芸煺{整了神色。
“哦?”程寰斜眼。
云平秋沉聲道:“翠春樓人員混雜,若江月白知道程師妹來這種地方廝混,勢必大怒?!?p> “你急匆匆地趕來,想必也是為了昨夜之事吧,不如我們到翠春樓里邊吃邊聊?”程寰道。
“翠春樓乃煙花之地,不可?!痹破角锎绮讲蛔尅?p> “這可難辦了?!背体久掳蜕钏嫉?。
云平秋沒有放過她眼底閃過的戲謔之意,當即眉頭微蹙。
“有了!”程寰一拍大腿,另一只手打了個響指。
唐衍欲哭無淚:“師父,你拍錯腿了。”
“怎么會?”程寰一臉無辜:“難道你要我拍云師兄的?”
云平秋冷靜地低頭看著地面。
唐衍:“……”
一炷香后。
云平秋有些不冷靜了。
一行人大搖大擺地在翠春樓外擺了一張桌子,程寰和云平秋相對而坐。
唐衍站在程寰身后,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來來往往的人目光詭異地朝著他們看去,忍不住低聲議論紛紛。
程寰倒是十分輕松自在地看著翠春樓的小二將藕餅放在了桌上。
“云師兄,請。”程寰十分客氣。
“我不餓。”云平秋的話幾乎是從牙縫里面蹦出來的。
早知如此,還不如進了翠花樓,至少不會被人當成什么稀奇事物圍觀。
“那我就不客氣了。”程寰旁若無人地抓起了桌上的藕餅。
甜膩的餅香鉆進袖口,落入了魏知鼻息間。
魏知不由勒緊了程寰的左手。
程寰嘴角一彎,左手偷偷抓了一塊藕餅,塞進袖口,垂在桌下。
魏知慢悠悠地松開程寰,藏在桌下小口一口地吃著餅。
察覺到魏知的小動作,程寰笑容更甚。
云平秋看得一頭霧水。
吃個餅而已,有必要這么開心?
程寰嘴里塞滿了藕餅,還不影響她說話:“以云師兄的聰明才智,昨晚的事一定有什么應對之策了吧?!?p> 云平秋不是沒有聽過別人恭維的話,可都沒有從程寰嘴里說出來膈應。
他坐得筆直,一板一眼地回道:“夜間的太陽無影無熱,和平日里的差之千里,可視為妖物。但我與師兄弟們翻閱古籍后并沒有找到相關記載,為今之計,可以考慮用弓箭將陰日射下?!?p> “聽上去不錯。”程寰兩邊的臉頰被撐得鼓鼓的:“不過從哪里找個神箭手出來?”
“我?guī)煹苌倏?,家族從有窮遷徙而來,是上古遺脈。少康從小力大無窮,目力極佳,他曾千里之外射中了獵鷹腳上的信箋,可以一試?!痹破角锏?。
程寰的動作頓了頓:“萬一失敗呢?”
云平秋抿緊了唇:“沒有萬一。程師妹恐怕還不知道,陰日會造成什么后果吧?!?p> 程寰瞥了一眼旁邊的翠春樓,正色道:“白日宣淫?”
云平秋:“……”
唐衍耳根子紅了起來。
他還只是個孩子呀。
云平秋生怕程寰又說出什么驚人的話,便不再兜圈子,壓低了聲音道:“被陰日照射過的人,全部得了一種怪病,半夢半醒,渾身無力,而且整個人從手腳開始緩慢潰爛?!?p> 程寰“咕嚕”一聲將嘴里的藕餅吞進肚子里,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你把他們關哪里了?”
云平秋驚訝地一挑眉。
程寰漫不經(jīng)心地道:“既然有怪病,城中又未見,云師兄一定是采取了一些必要措施?!?p> “地牢?!痹破角锘氐溃骸吧倏禉z查過,這些人里面,兒童、少女病情更重,男子次之,我推測身強力壯者,發(fā)病會更晚、更緩,但不知道陰日再次照射會不會加重病情,所以將他們都關在了地牢中。”
“人會傳染人嗎?”程寰問。
“暫未發(fā)現(xiàn)。”云平秋答。
“也就是陰日是怪病的傳染源?!背体镜氖衷谧郎锨昧饲茫鋈凰樕蛔?,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收緊。
“程師妹?”云平秋注意著她的變化。
程寰短促地道:“按你說的辦,讓少康射了再說。我先回府?!?p> 云平秋半瞇著眼:“什么事這么急?”
“回家放屁?!背体敬颐φ酒鹕恚B唐衍都沒有帶上,就直接掠地飛了起來。
云平秋的表情凝固了。
唐衍笑容苦澀:“那個……云師兄,我?guī)煾妇褪莻€講究人。”
云平秋瞥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程寰并沒有回道宗,她飛快地出了城,找了處無人的荒地,然后快速設了個結界,不讓外人看見里面的情形。
“媽的,魏知你要燙死我了。”程寰剛設完結界,就慌忙撩起袖子,查看手上的情況。
她和云平秋說著說著話,就感覺到小黑龍通體發(fā)熱,還有越來越燙的趨勢。
不是吧……這個時候變大。
程寰還未有所反應,整個人就被掀了起來,眼前一黑。
等她費力從龍身里面爬出來的時候,小黑龍已經(jīng)變成了一條數(shù)百米的巨龍,盤踞在一起,將她包裹其中。
“不行,魏知,這樣太大了?!背体颈粻C得倒吸了一口氣:“你醒醒,別繼續(xù)變了?!?p> 程寰格外無奈,她不知道魏知為什么突然變大,又擔心自己強行沖出去會傷了他,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要被魏知給悶死在了身體里。
龍身把她纏得嚴嚴實實,連個透氣的空間都沒有。
“魏知……”
魏知暈乎乎之際,瞥見了程寰漲紅的臉色,他腦子一熱,也不知做了什么,終于是化為了人形,居高臨下地壓在程寰身上。
先前還四處撲騰的程寰見魏知化了人,無端又拘謹起來,她強忍著燙意,拍拍魏知的肩:“怎么回事?”
魏知沒有吭聲,他的頭埋在程寰的脖頸處,噴出來的呼吸燙得可怕。
程寰費力地抬起他的腦袋,對上了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那眼底的熾熱與渴望烈火般灼燒著程寰,程寰從未見過魏知這幅樣子,不由頭皮一麻,手上沒來由軟了兩分:“魏知?”
魏知定定地看了她兩秒,驀地抓住她的手,狠狠將她壓在了沙灘上。
滾燙的呼吸落在程寰臉上,燒得她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程寰深吸一口氣:“你怎么了?”
魏知用力攥著她的手,像是極力忍耐著什么,他張了張嘴,艱難地開了口:“別動?!?p> “好好好,我不動?!背体静恢褐烤乖趺戳?。
魏知也沒有吭聲,他死死地壓在程寰身上,過了許久,滾燙的身子才漸漸恢復正常。
他松開程寰,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程寰,眉頭微蹙,又很快移開眼去。
程寰拍拍衣服站起身:“沒事吧?”
魏知搖搖頭,神情有些冷淡。
“你剛剛那個樣子……”程寰想要說什么,可瞥見魏知的神色,忽然間失去了探究的欲望。
頓了頓,程寰正色道:“陰日的事情,已經(jīng)有了眉目?!?p> 魏知其實藏在程寰袖中的時候便已知曉所有,但為了避免程寰知道自己龍身的時候,其實是有意識的,他還是轉過身來,望著程寰:“說說看?!?p> 程寰這才將云平秋他們的打算說與了魏知。
魏知聽完后,看向了近處無邊無際的血海:“射日恐怕沒有那么簡單?!?p> 程寰心里清楚,但她有心想要讓魏知多說幾句話,所以刻意開口問道:“為何?死人臉說少康箭無虛發(fā),這么多年從來沒有失手過。”
“陰日不會無緣無故出現(xiàn),這件事背后必然有人操控。哪怕僥幸射日成功,也難以抓出幕后者?!?p> 程寰倉皇地移開自己落在魏知身上的視線,光著腳丫子在地上無意識地劃著圈:“這個人會不會和妖界異象也有關系?”
魏知想說什么,可看著程寰的動作,忍不住道:“鞋子呢?”
程寰眉眼一彎,從儲物袋里摸出了一雙鞋,三兩下穿上,隨即拽過魏知的胳膊:“走吧,天快黑了,我們先回去。云平秋說被陰日照過會傳染怪病,我們雖然無礙,可多做防備總是好的。”
魏知低頭看著程寰拽著自己的手。
程寰一本正經(jīng)地道:“你現(xiàn)在這樣,不方便被人發(fā)現(xiàn)。路上我會用點障眼法,你需離我近些。不然的話,你變回龍也行?!?p> 魏知自然沒有辦法變回龍形。
他現(xiàn)在無法自行控制身體的變化,只隱約能感覺到似乎和靈力不穩(wěn)有關。
程寰得意地拉近了魏知,兩人一同回了滄溟山。
魏知一進院子就將自己的胳膊從程寰手里抽了出來。
程寰笑了笑,推開了房門。
早就回了滄溟山的唐衍盼星星盼月亮總算盼來了程寰。
他像乳燕歸家般撲向了程寰。
程寰顧及身后的魏知,僵硬地接住了唐衍。
“師父,你可算回來了?!碧蒲鼙缓鋈蝗釉诖蠼稚?,全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找遍了滄溟山也沒有找到你。師父有什么屁是不能在滄溟山放的嗎?”
程寰:“……”
她只是隨口說說。
難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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