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縣縣丞家中發(fā)生了命案,人犯越獄逃脫。
還未天亮,城中已經遍布謠言,各種猜測紛至沓來……
長安城最大的酒樓風逸閣建于臨近皇城的永興坊,又有以鐵嘴而聞名的歐陽先生坐鎮(zhèn),消息最為靈通。也不知這說書先生是何等的能耐,昨晚才發(fā)生的軼事,不過一晚他便已經知曉了事件全貌??善?zhèn)風逸閣不收取絲毫酬勞,與其說他講的故事傳奇,倒不如說他本人更加神秘難測。
一頂頂軟轎落在門前,雍容華美的婦人與貴公子在奴仆的簇擁下涌進前堂。
歐陽先生眉目含笑,輕輕盥洗了手,又有童子整理堂板。待到貴胄們安然落座時,一名躬身茶博士匆匆提壺而來。
他的頭垂得很低,松垮的帽檐遮住白凈的臉龐,只露出有些干裂的嘴唇。輕輕瞟了眼盤中熱乎乎的糕點,喉頭滾動。
“聽說,縣丞家里昨兒出了命案?”
花白的胡子隨即一抖,展開折扇。樓上、樓下夾裹著好奇的目光,他并不著急講出,而是命童子緩緩展開一幅畫。
茶博士抬起頭,心頭一跳。那幅畫上所描繪的是一顆耀耀生輝的龍珠,即使未見其本貌,也能感受到流光溢彩,千年難得一見。
“神偷段震得知舒縣丞偶得此南海鮫珠,可謂價值連城,若得此珠一世衣食無憂??h丞不敢將此珠獨享,本欲獻給當今陛下。孰料當晚那段震便來家中造訪,盜寶不成反被二夫人發(fā)現?!?p> “后來呢?”一貴公子問道。
歐陽先生撫摸著胡須,眸光低垂,“老夫不才,以在下拙見,那神偷本該逃跑才是。然而事實上是,他殺死了二夫人,被圍捕入牢。長安令斷此案證據確鑿,判了個秋后處斬。可那人犯卻口口喊冤,聲稱殺人者另有其人?!?p> 眾人來了興趣,對坐接耳,一人起身拱手問道:“聽先生言語,似乎對此案另有看法。既然長安令已經定案,為何還要給人犯辯解呢?”
茶博士手心微顫,茶水倒好時,手心已滲出不少汗?jié)n。
“老夫只是就事論事,若沒有這顆好奇之心,花甲之年如何這熱情網羅奇聞軼事?”
他還想再說什么,被身旁身穿錦袍的中年人用力扯了一下,硬是將他按下。
此時,門外悄無聲息地進來一溜不良人,在一名面頰通紅、眼睛狹長的漢子的指揮下,兩組各三人分別從兩側朝著說書人的方向包抄。
茶博士眉心一抖,抓住歐陽先生手腕:“先生也認為這是一起冤案?”
“還不確定,但我推測這其中定有詭異之處?!?p> “先生何以見得?”茶博士余光瞥向四周,雙腳已經呈撤退姿勢。
“只因那二夫人不是別人,而是我的女兒?!睔W陽先生嘆了口氣。
“嗖”地一聲,歐陽先生不再說話,大廳安靜下來。
然后一瞬間爆發(fā)出驚恐的叫聲,貴府女眷們花容失色,奔走逃命。而他發(fā)現在歐陽先生的喉間,有拇指大小的血洞,嘴巴微張,目光無意識的鎖定在方才提問的貴公子座上。
不良帥符武橫眉倒豎,用鐵尺指著唯一沒有逃竄的茶博士道:“好個殺人惡魔,昨兒讓你越獄逃脫,今兒個又在大庭廣眾之下濫殺無辜。若我再捉不住你,這顆腦袋爺爺不要了!”
段震兩指探入歐陽先生的傷口,夾出一粒瓜子。
無論力度還是準度都直教人遍體生寒。
不良人已將他包圍起來,看似退無可退。他卻露出兩排雪亮的牙齒,“還記得昨晚我是如何逃走的么?”他笑道。
他說著灑下一包粉末,眾人急忙掩住眼睛。
他足尖一點,躍上其中一名不良人肩頭,飛身奔向門外。
符武雙拳揮舞,迎了上來。
兩個人打作一團,那拳風虎虎生威,段震雖能擋住些招式,但他畢竟以輕功卓著,一不留神挨了一掌,身子撞倒桌案。
“你們這幫蠢物,還不過來幫忙?”符武道。
方才揮舞手臂的不良人們,恍然發(fā)現這些粉末不過是面粉而已。各個面紅耳赤,氣呼呼奔向這讓人討厭小子。
腰間一股劇痛令他呲起牙齒,他余光瞥見一條人影抱頭發(fā)顫。
他眨了眨眼睛,抓起那人拋向符武,趁他躲避時快速逃出,混入茫茫人海。
“臭小子,快給我追!”不良人們陸續(xù)沖出去。
符武狠狠一跺腳,一點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弓下腰,拾起地上一塊青色的碎片,那是方才與他交手時,從段震袖袋滑出的。
細細察看下,碎片為玉質,呈拇指大小,兩個小孔隱隱有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