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江湖味道
揚州熱鬧的街頭巷尾,人來人往。
卻很少能見到乞丐在這里活動。
腰纏十萬貫,騎鶴下?lián)P州。
自古富庶的地方,就連乞丐都變得很少。
胡周正靠在街頭巷口的墻頭下面,一邊喝著討來的淡酒,一邊拿著一根銹跡斑斑的鐵釘在口中來回的咂摸,面上似還有些享受的樣子,看上去并不像是在剔牙,只是單純吮吸這頂子上暗紅色的鐵銹。
他雙眼微微瞇著,確實是一副很享受的模樣。
忽然他的食指大動,鼻子也一顫一顫的,似乎聞到了什么很香的食物氣息。
睜開雙眸,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只肥肥的燒雞,香氣四溢。
“胡老爹,有燒雞吃,就別再含著你那根寶貝釘子了?!?p> 胡周將口中釘子在油光烏亮的袖口處擦了擦后,竟又小心翼翼的裝進了懷里。
微微一抬眼皮,口中慢條斯理的說道:“你懂什么,這釘子上面才有味道?!?p> 李洛漫不經(jīng)心的隨口問了一句。
“什么味道?”
“血雨腥風(fēng)的江湖味道!”
李洛臉上更是不屑一顧。
“故弄玄虛!”
“你還不信?”
胡周道:“你瞧瞧,這根釘子都生銹了,味道的確是很足呢。說起這鹽滋味,最近這鹽巴比較貴啊?!?p> “不錯,都是海沙幫從中搞的鬼?!?p> 李洛懵懵懂懂的笑了笑,又拎起了一只酒瓶,道:“還有就酒呢,上好的花雕!配肥雞,如何?”
胡周鼻子嗅了嗅,饞蟲都要勾起來了,舌尖兒抿了抿嘴唇,口水幾欲流出,笑眼盈盈,指了指李洛道:“好小子,這些日子都去哪了,才想起來看我?”
“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聊聊吧?!?p> ……
……
江岸旁,稻花香。
酒逢知己,二人閑聊。
不是師徒,也非父子,卻也情深。
胡周仰脖灌了一大口酒,很是過癮和愜意,爾后一抿嘴巴道:“我胡瘋子,并非你師,也非你父。你為何要對我如此的好?”
李洛道:“胡老爹,你雖然不讓我喚你作師父??墒窃谖倚闹?,早就認定您是我的啟蒙恩師了?!?p> 胡周連連擺手,欣慰的笑了笑。
李洛道:“聽聞丐幫近來發(fā)生了不少大事,您為何會在這里呢?”
胡周微微蹙眉,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我這個叫花,身子骨老了。對幫內(nèi)的是是非非也看淡了。過過這閑云野鶴的日子也不錯?!?p> 李洛幽幽笑道:“這可不像您的脾氣啊?!?p> 胡周又仰脖喝了口酒,說道:“現(xiàn)在翟幫主的幼女靈兒,已然做了幫主,了卻了我的心事,無所謂什么大權(quán)旁落?!?p> 胡周接著說道:“說到此事,林姚,林姑娘她也是功不可沒啊?!?p> 李洛道:“林姚?哼……”
他臉上的神色十分復(fù)雜。
胡周卻看穿了他的心思,雙眼微微瞇起,猛然間撞了撞李洛的肩膀,趕忙笑著追問道:“你覺得,這個姑娘如何呢?”
李洛面色依舊冷肅,沉聲道:“我看她,心機很深,深不可測。就連我都接連好幾次,差點被她給騙了!”
胡周道:“他是添香夫人的女兒。嗯,我反倒覺得這個姑娘。挺仗義的。是個爺們兒?!?p> “哈?!”
李洛瞪大了眼睛,望著胡周,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怎么,瞧你小子這般態(tài)度。似乎與林姑娘有些過節(jié)。”
李洛喝了口悶酒,雙目低垂,神情木然,默不作聲。
胡周則搖了搖頭,擺了擺手,拍著李洛的肩膀憨憨笑了兩聲,道:“小兩口之間鬧些誤會在所難免?!?p> 這戶李洛卻不怎么愛聽,說道:“胡老爹,我看你瘋瘋癲癲,不著四六的老毛病又犯了吧。我李洛堂堂正正,怎么會和她這種人為伍!”
胡周道:“這個小丫頭,起初來看,是有些刁蠻任性,讓人討厭。但不知道怎么的,卻是越看越喜歡。自從我知道了她是添香夫人的女兒之后,更是覺得她百般惹人憐愛?!?p> 李洛撇了撇嘴巴,道:“你可不要被她給蒙騙了。你可知道蘇州民變,攛掇丐幫糾結(jié)百姓,挑起事端的罪魁禍?zhǔn)资钦l么?”
胡周一臉不悅,癟著問道:“是誰???”
“正是彭佩傲與林姚!”
胡周笑了笑道:“彭佩傲這個人我知道,詭計多端,一肚子壞水,整天惦記著能在丐幫之中出人頭地,可惜品行太差,威信很低,成不了什么氣候。我看林姑娘一定是上了他的圈套?!?p> 李洛依舊搖著頭,撅著嘴巴,并不答話。
胡周展顏一笑道:“看來你們之間的確有些誤會??磥硪液傋佑H自出馬咯!給你們撮合撮合,早日能喝到你們的喜酒才好啊,哈哈哈……”
笑聲未了,一只肥雞腿就硬生生的塞到了胡周的嘴巴里。
李洛轉(zhuǎn)身,揚長而去。
……
……
古德安已押解葛成賢,上京受審。
只留下林姚在揚州坐鎮(zhèn)。
臨行前,也留下一個重要的任務(wù)。那就是限期之內(nèi),補齊稅銀的巨大窟窿。
籌錢對林姚本不算什么難事,但她從未籌集過這么大一筆數(shù)目。
所謂上行下效,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當(dāng)今圣上最喜好的就是白花花的銀子。
朝野之內(nèi),哪只摟錢的耙子最好用,就必然會受寵。
林姚回到了揚州城后,不見古德安的蹤影,只有鐘二在門口相迎。
林姚見到鐘二,抿嘴一笑道:“這段日子,姨娘和秦姐姐,麻煩你妹妹燕子,悉心照料了?!?p> 鐘二聽到此話,心頭一凜,原來林姚早就知曉,這件事情。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微微垂下頭去,尷尬的笑了笑。
“我想見見她們,不知道可否?”
鐘二道:“林副使,恕卑職不能從命……”
林姚似乎有些氣惱。
“好吧,那就作罷,全當(dāng)我沒說。”
鐘二也漸生愧疚之色,道:“林,林姐姐?!?p> 林姚唯一擺手道:“你不必說了,我知道這是古大人的意思,我也不想讓你太為難。哼,名為照料,實際上是以此來要挾我,牽制我,不讓我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p> 鐘二面色凝重,一語不發(fā)。
“這些,我都自有分寸。如今古大人不在江南?;蛟S,就是我們最好的時機?!?p> 林姚勾起嘴角,沖著鐘二一眼肅然的說道:“那好,從今日起你妹妹燕子,就留下來陪我吧。就和先前一樣,我身邊正好也缺個說話的人呢?!?p> “放心,我不會真的把她當(dāng)做使喚丫頭,讓她做什么粗活累活的?!?p> 鐘二聞聽此言,心頭一顫。心道,燕子,什么時候被林姚捉去了?自己竟然渾然不知?
鐘二與林姚,表面上一團和氣,其實心中就早已生了芥蒂,小心翼翼的互相提防著對方。
林姚早知道鐘二的妹妹燕子是他的命根子,不過秦姐姐和姨娘并不在這里。
古德安用姨娘的性命來要挾自己,
早在前些天,林姚就已讓翟靈兒吩咐丐幫眾弟子暗中調(diào)查姨娘和秦姐姐的下落。好巧不巧,鐘燕在外出報信時,被丐幫的弟子擒獲,這才落了林姚的手中。
林姚每日坐鎮(zhèn)府上,鐘燕不離其左右,端茶倒水,悉心伺候。
她心中明了,只有將鐘燕握在手中,鐘二才不會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死心塌地的為她賣命。
她命鐘二這些日子統(tǒng)查江南各州府的稅銀數(shù)目,也該有了結(jié)果。
“什么?你說還有八十多萬兩的財稅虧空?”
林姚雖然心中有數(shù),早有準(zhǔn)備,但聽到這個數(shù)字,還是吃了一驚。
鐘二道:“沒錯,朝廷還需上繳八十三萬兩的?!?p> 林姚不由嘆了口氣,道:“不過,這些民脂民膏只是些蠅頭小利,又怎么能補齊呢?
林姚道:“江南自為古魚米之鄉(xiāng),又有魚鹽之利,還有絲綢和茶葉,就算要征稅,也要從這些地方征起?!?p> 鐘二道:“林姑娘,倘若你要這么做,恐怕會觸動江南各幫各派的利益!以操舟運鹽為業(yè),緣私作奸利?!?p> 鐘二道:“不過,江南一帶,一向是民不告,官不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向來是相安無事。這樣一弄,恐怕……”
林姚道:“眼下也管不了這許多了,就是亂還能再出第二次的蘇州民變么?這些日子你就加派人手,仔仔細細的盯著這幫鹽販子,看看他們都在搞些什么!必然能找到線索的?!?p> 鐘二雖不情愿,也只好雙手抱拳,領(lǐng)命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