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元祁第一次在身上動刀子做手術,說不害怕是完全不可能的,打了麻醉只是減輕了痛感,可是手術刀在身上的感覺還是能夠傳到腦海里,她甚至也能聽得到旁邊的醫(yī)生跟護士說些什么,可是又似乎離她很是遙遠。
她感覺自己是光禿禿的,渾身都是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身下的床是冷的,頭頂是白茫茫的光,那樣的感覺實在太過讓人發(fā)狂。
她也能感覺到孩子出來的時候哭了還不止一聲,護士似乎也抱著孩子讓她看了,還讓孩子依偎在她身邊了,可是眼睛轉了過去卻很遲鈍。
一分一秒都讓她覺得煎熬,醫(yī)生縫合的時候,她明明也看不到動針動線動刀,可是她卻覺得每一針下去的時候她都能感受得清楚卻又沒有痛感,如果不是動不了,她現在應該已經顫得停不下來了。
時間過得實在太過漫長,從她隱約知道孩子被抱出去見沈宜言之后,她心里才有了那么一點點的暖光,可是那點暖光也沒能支持多久。
她只能讓自己想著現在外面的沈宜言肯定是很高興吧,他見到了孩子了……說不定也很擔心她,應該是更擔心她吧?
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人都會有這樣的心理,又想別人看重自己懷的孩子,沒出生就期待得不得了,可又怕他只看重孩子忽略了自己,忽略了她這個人。
她知道沈宜言更看重她,這也讓她覺得暖心,可是有時候還會為肚子里的孩子覺得委屈,她好幾次跟沈宜言鬧別扭都是這樣的心理。
可是沈宜言總是任她發(fā)脾氣,唯獨這一點他從來不哄著她說違心的話。
沈宜言……
想到沈宜言之后,哪怕肚子上的觸感依然明顯,卻斷斷續(xù)續(xù)的能夠分散注意力了,然后突然她就可以出去了。
她依然不能動彈,可是卻隱約能夠聽到推床在地上滑動的聲音,周圍的東西慢慢的往后退去,她盯著那扇手術門恨不得長了翅膀飛出去,可是她只能眼睜睜盯著自己緩慢的向著那里移動。
她還沒出去,但是門一打開,她就看到了沈宜言,她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沈宜言也是同樣的,手術室打開后他立刻就貼了過去,他見到了元祁,卻是一個面色慘白如紙的元祁。
別人說了什么,沈宜言完全顧不得,他只能尋摸著去接近元祁。
好不容易抓住了她另一只沒有打點滴的手,入手的冰涼讓他心里像是漏了風。
想要叫她的名字卻怎么也叫不出來,元祁還含著淚沖他笑,這讓沈宜言更加難受。
也是沈宜言跟元祁兩個在請人上毫不吝嗇,所以這時候沈宜言只顧著元祁什么也不管也有人幫著他們料理得清楚。
進了他們的月子房里,首先就聽到了孩子的哭聲,月嫂哄孩子的聲音也清晰無比,沈宜言卻沒辦法分神。
元祁從推床上被抬下來后,進來的醫(yī)生跟護士才退了出去,他們請的特護守在了床邊,看到元祁的眼睛往聲源處尋找,便笑著對沈宜言道,“媽媽想看寶寶了?!?p> 沈宜言一門心思全在元祁身上,卻又像是被罩了起來,連元祁他也看不清。
他的異樣讓元祁立刻轉回了目光,見他連嘴唇都是顫抖的,元祁心中頓時過不得了,她努力動了動手指,卻她動不了。
沈宜言好像是看到了,立刻就捧起了她的手。
“元祁……”
沈宜言暖了好一會兒也沒把元祁的手給暖熱,他只能借著轉頭擦了擦眼淚,站起身先給元祁圍被子,元祁身上的被子蓋得太不平整,他想著,小心翼翼地想扯扯,卻沒想到扯了一下后他就看到了染著血的元祁身上的手術衣。
他顫抖著手,不敢看卻又不敢不去看,這么多血……
賈閏正好過來瞥見,他立刻擋住了沈宜言的手,“別看了,現在元祁不能著涼,醫(yī)生已經檢查過了,沒有事的……手術衣沒辦法更換,等到了明天就可以了……”
沈宜言抬手捂住臉點了點頭,放下手見元祁還擔心他,他狠狠掐了自己幾把才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
“沒事……”
元祁也看不到自己身上怎么回事,但是看沈宜言樣子就知道自己現在狀態(tài)糟糕得不得了,她自己也有感覺。
她現在只有眼睛能轉,又不想沈宜言一直沉浸在她這里,元祁就轉向了另一邊抱著寶寶觀察著她這邊的月嫂。
“阿姨,把孩子抱過來吧?!?p> 賈閏立刻替元祁說話了。
“媽媽快看,是兩個多漂亮的寶寶,一個男孩一個女孩,這個是女孩……”
“這個是男孩……長得多像爸爸……”
“頭發(fā)也長得很好呢,你看看這發(fā)際線……”
“還有小鼻子多挺,還有大眼睛……”
雖然兩位月嫂都夸個不停,元祁看過去的時候還是覺得陌生。
但是她還是盯著看個不停,原來他們長這個樣子,在手術室里,她根本記不住他們的樣子。
沈宜言定定看著元祁,見她看到孩子們眼里都有了光,臉上好像也恢復了一些血色,他才跟著看了過去。
兩個小孩都好小,很小很小的一只,皺巴巴的并不好看,可是,頭發(fā)也真的很多。
他也知道小孩子出生都是有頭發(fā)的,可是自己家這兩個小孩頭發(fā)這么多,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而且他們兩個確實長得很像,如果不是包被顏色區(qū)分了一下,他也真分不清哪個是男孩哪個是女孩。
“爸爸要抱抱嗎?”
抱著女孩的月嫂見爸爸盯著孩子看個不停就試探著要把孩子送過去。
沈宜言嚇得就要立刻擺手,可是轉頭卻看到了元祁期待的眼神。
元祁要是能動肯定會抱抱吧?
他真不是個合格的爸爸,現在才看他們……
沈宜言停頓了一下,像提線木偶一樣走了過去。
好輕,也好小,即使隔著包被抱著,他也根本不覺得自己抱了什么。
沈宜言一動也不敢動,看著被他抱著忽然睜開了眼睛的孩子,對上那雙純凈的沒有一絲陰霾的眼睛,這是他跟元祁的孩子,他跟元祁的家人,他跟元祁的將來,這樣的想法前所未有的清晰又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