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面具在桌子上蹦了蹦,烏跳跳略自得,道:“暮光城,不知道了吧?這是流傳在人間的傳說,哼哼,跟我比對凡間的了解,老烏我轉(zhuǎn)世上百次,那是白轉(zhuǎn)的么?!?p> 明燼問道:“那傳說怎么說的?”
烏跳跳道:“傳說暮光城只在落日時分、天地陰陽交匯之時出現(xiàn),城中住著一位謫仙。據(jù)說只要能夠找到那座城,便能夠讓那位謫仙幫忙實現(xiàn)一個愿望,什么愿望都行,最重要的是,傳說他能夠幫助仙途走到末路的修士重新獲得生命,甚至飛升成仙?!?p> 幽華眨了眨眼,“真的嗎?”
烏跳跳道:“誰知道呢?不過,仙途本就縹緲不可尋,對于很多修士來說,即便只有一線希望,就足以拼了性命去爭取了?!?p> 明燼揉了揉眉心,抬眼斜了他一眼,“你小子轉(zhuǎn)世這么多次,其實是為了尋找那什么暮光城吧?”
烏跳跳立馬立正,肅然道:“那怎么可能?老烏對君上一片忠心日月可鑒……”
“得了。”明燼擺了擺手,道:“照你這么說,那暮光城應(yīng)該是個空間法寶,漂浮不定的,跟天息山有什么關(guān)系?”
烏跳跳道:“我上一世認(rèn)識了一個搜集志怪故事的書生,從他那兒得知,暮光城的傳說最初來源于無終城,他猜測所謂的暮光城其實就是無終城的藏龍街……”
最后一個字落地,那黑面具啪嗒一聲趴在了桌子上,不動了。就在這時候,雅間外面?zhèn)鱽砺暂p微的腳步聲,一黑一紅兩道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卻是洛夕和華裳。
華裳上前,給明燼行了一禮,道:“七爺大恩,妾身無以為報。”
洛夕也跟著行了禮,抱拳道:“日后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您盡管吩咐一聲,上刀山下火海,小爺我在所不辭。”
明燼起身,扶了華裳起來,笑道:“華裳姑娘也太小氣了,既然是大恩,怎么能一拜了事?說好了要給七爺跳支舞的呢?心上人找回來就不認(rèn)賬了?”
華裳忍不住笑了,道:“七爺想看,妾身自當(dāng)從命?!?p> 她朝眾人點了頭,又拍了拍洛夕的手,轉(zhuǎn)身去了舞臺。洛夕看著她下了樓,走到葉念一身邊坐下,撞了撞他的胳膊,道:“阿裳有禮物送給你。”
剛才兩人過來的時候,葉念一一直在埋頭喝茶,如同喝酒一般,完全當(dāng)自己不存在。而他也能夠感覺到,華裳的目光掃過他的時候,并沒有停留。
他一直在告訴自己,不能奢求她的原諒,但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心中還是抑制不住的掀起波瀾,問道:“什么禮物?”
洛夕神秘兮兮的搖頭,看向下面的舞臺,挑眉,“你猜。”
葉念一怔了下,疑心這又是自家兄弟的安慰,便笑了笑,沉默著看向樓下——
華裳剛從琴師那邊走來,站在舞臺中央,在萬眾矚目之中躬身,朝四周的觀眾行了禮,最后起身的時候,朝這邊看了一眼,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洛夕立即朝她揮手示意,葉念一也回了一個極其淺淡的笑容。
琴聲起,緋紅的衣衫飄飛,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幽華也在看舞,但只有一分的注意力在舞臺上,其他九分都在桌子上的那張面具上——
“小跳跳,你是不是隱瞞了什么事?”
幽華發(fā)現(xiàn)烏跳跳有些不對勁,他剛剛說到藏龍街的時候,語氣就不大對,不過因為剛好華裳來了,所以沒人注意到。
烏跳跳聽到傳音,驚了一驚,半晌才鎮(zhèn)定下來,道:“什……什么???沒有啊,小的哪敢?!?p> 幽華道:“阿裳可是個大美人,若是平常,你早就跳過去獻殷勤了。剛剛卻那么安靜,你還不承認(rèn)?”
烏跳跳:“……”
幽華繼續(xù)道:“你剛剛一直在偷看小瑾,是不是跟他有關(guān)?”
烏跳跳無語了,“我都這樣了,您還能看出我的眼睛在哪兒呢?!?p> 幽華道:“信不信我把你變成蟲,以后姑娘們見了你就跑?!?p> “哎,別,我說我說,我說就是了。”
“那個,怎么說呢。”
烏跳跳瞟了自家君上一眼,見他正專心看舞,輕咳了一聲,小聲道:“您也知道,當(dāng)年,君上成為魔君之后,他的經(jīng)歷就被扒拉了個干干凈凈。
“什么時候進入七星宗的,什么時候筑基的,在哪里結(jié)丹的,甚至曾住過哪家客棧、吃過哪家的包子喝過哪家的湯都被調(diào)查得一清二楚?!?p> 幽華輕輕“嗯”了一聲,“然后呢?”
烏跳跳道:“當(dāng)年,我得知這些事的時候,就把這些情況告訴了小白姑娘。聽她說,這些都是仙界的伎倆?!?p> 幽華問道:“仙界調(diào)查這個做什么?”
“自然是想看看君上的道。”
烏跳跳道:“君上命途多舛,仙途艱難,經(jīng)常遇到各種隨便換個人都能死翹翹的劫難,但他每次卻都能化險為夷,甚至更上一層樓,那些劫難反倒像是送給他的仙緣。
“世人都說長離公子是億萬年難得一遇的修煉天才,可再如何難得,億萬年也總有一個,咱們君上呢?仙元紀(jì)以來,三界可從未出過像君上這樣的……呃,君上以前怎么說的來著,嗯……是了,妖孽?!?p> 他輕嘖了一聲,再一次感嘆,“真是妖孽啊,難怪仙帝也眼紅?!?p> 幽華問道:“那仙界調(diào)查出了什么呢?”
烏跳跳道:“那些調(diào)查開始還挺像那么回事兒,后來也不知怎么搞的,冒出來很多真假難辨的消息,我聽著都覺得不靠譜,也不知道仙界能從中得出什么結(jié)論?!?p> 他說著,搖了搖頭,道:“這并不是重點。重點是在那之后,民間關(guān)于君上的傳說越來越多了??墒牵瑹o論是傳說還是什么說,有件事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得出結(jié)論的?!?p> 幽華問道:“什么事?”
烏跳跳沉默了下,聲音沉了幾分,道:“君上的來歷?!?p> 幽華微微一愣。
烏跳跳嘆了口氣,頗為感慨的模樣,道:“所有關(guān)于君上的調(diào)查,最后都止步于無終城的藏龍街。
“三十三萬年前,北方妖族入侵的時候,藏龍街的修士都死了,就只有君上和小白姑娘這一人一貓活了下來。
“藏龍街上都是些已經(jīng)退隱的修士,說白了就是一群將死之人。君上不可能是他們的孩子,他的父母是誰,祖籍是哪里,是從哪里來的?
“小白姑娘都有個來歷,君上卻沒有?!?p> 幽華略不解,問道:“這很重要嗎?”
烏跳跳微微一愣,哈哈大笑起來,道:“不重要!英雄不問出處么?!?p> 幽華搖了搖頭,“這跟暮光城有什么關(guān)系?莫非他們覺得小瑾是從暮光城出來的?”
烏跳跳點頭,又連忙道:“其實這也沒什么?!?p> 他解釋道:“仙界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但在人界,且不論民間傳說,單單修士當(dāng)中,也有不少關(guān)于君上來歷的傳聞,有說他是老魔君的私生子什么的,也有人說他是被如今的五位仙帝聯(lián)手打落凡間的第六位仙帝。
“不過,若君上曾是仙君或者仙帝,如今的幾位仙帝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必費那么大勁兒調(diào)查他了。
“總之呢,傳言太多,反倒不可信。
“說起來,我上一世認(rèn)識的那個書生,就是搜集志怪小說的那個,他倒是跟我講過一個傳說,說的是一只從石頭里蹦出來的猴子的故事。
“我聽著的時候,就想到君上。我感覺啊,君上就像是那只石猴一樣,天地孕育而生,吸收日月精華……唔哇啊!”
他說到這里,一只大手突然拍了過來,抬手就將它扔到了桌子底下,然后,抬腳踩住。
烏跳跳哇啦啦的大叫起來,“嗚嗚嗚……您老不是肉體凡胎嗎?是怎么聽見我們的傳音的?啊啊啊……我錯了,君上,我錯了,我不該說您是猴子……??!君上饒命!”
他最后一句顧不上用傳音之術(shù),直接喊出來的,頓時將桌上其他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不過,洛夕只瞧了一眼,就又回過頭去看自家心上人跳舞了。
明燼笑笑,道:“跳跳不懂舞,以為在唱戲?!?p> 葉念一笑笑,撇過頭去。
蘇澤倒是多看了他幾眼,又看了看幽華,突然道:“瑾七,真心難得,不論如何,請定要珍之重之?!?p> 明燼微微一愣,偏頭,只見到幽華的半張側(cè)臉,微微顫動的睫毛掩飾著幾分失落……他感覺心中似乎也跟著抽動了一下……他動了動嘴角,輕聲道:“我知道?!?p> 他話音剛落,四周傳來一陣熱烈的歡呼——
“好!”
“華裳姑娘!”
“再來一段!再來一段!”
“……”
……
藏龍街,石頭記。
云缺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日暮時分了。
他看著遠處的落日,回想起在天息界發(fā)生的一切,恍然間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xiàn)出一雙藍眼睛……那個黑貓姑娘……她看自己的眼神,為什么那么奇怪呢?她跟他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缺前輩?”
顧衡正匯報這幾日發(fā)生的事,主要是關(guān)于那位名叫“阿誠”的前輩,說完了卻發(fā)現(xiàn)對面的人正在發(fā)呆。
云缺回過神,道:“阿誠前輩嗎?我在青臨界不曾聽過這個名字。他人呢?我得去好好謝謝他?!?p> 顧衡道:“已經(jīng)走了。前輩離開的時候留過話,說若是您問起他的話,就說日后定會再相見。”
他頓了下,問道:“云缺前輩,尚家那邊,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云缺覺出不對勁,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顧衡略想了下,道:“尚家好像在找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