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哪里?
沈暮雪緩緩地睜開沉重的雙眼,入目的是一片刺目的白色,自己正躺在病床上扎著點滴。一旁的白色床頭柜上端正地擺放著生命體征監(jiān)測器,儀器不知疲倦地發(fā)出‘滴滴’的聲音。
“醒了,醒了……”
耳邊是喜極而泣的聲音,緊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醫(yī)生和護士匆匆趕來,冰冷的聽診器按壓下來,讓沈暮雪又恢復(fù)了一點意識。
“吳錚呢?他在哪里?”
醫(yī)生的臉色頓時凝重,看了看左右的陪護,隨即無奈地嘆了口氣,把沈暮雪的手輕輕放在了床上。
沈暮雪皺起了眉頭,突然把被子掀起來,瘋了似的要下床,醫(yī)生見狀馬上勸她冷靜,可沈暮雪什么都聽不進去,直到被陪床的中年婦女一把抱住她,她拉著沈暮雪的胳膊,哽咽地說道,“閨女,你冷靜點!錚兒他已經(jīng)走了,回不來了!”
眼前的中年婦女名叫何秀娟,是吳錚的母親,中年喪偶,不過才五十出頭的年齡在這一夜之間,幾乎發(fā)絲斑白,熬紅的雙眼和沙啞的喉嚨都藏不住這個女人在這一刻有多絕望和脆弱。
“阿姨,對不起?!鄙蚰貉┗剡^神,哭倒在何秀娟的身上。
何秀娟拍打著沈暮雪的后背,哽咽道,“孩子,沒事,你好好的就行,今后,你就是我閨女?!?p> 沈暮雪拼命地點點頭,嘶啞著喉嚨喊了聲‘媽!’
陽光灑滿了空白的房間,眼角的淚已經(jīng)干涸,她站在窗前,手里緊緊地捏著一本小說,那是她和吳錚最喜歡的小說,那也是現(xiàn)下古代言情分類中最暢銷的作品:《落雪》
同病房的其他病友在閑暇休養(yǎng)之時,總是興致勃勃地討論著書中的情節(jié)。
“那個上官珍真是癡情,都恨成這樣了,還要救那個負心漢?!?p> “恨的越深,就證明愛的越深?!?p> “七皇子軒轅珉愛而不得,太子軒轅錚得到了又不珍惜,造孽??!”
“自作孽,不可活?!?p> 沈暮雪仔細撫摸著小說的封面,古色古香的封面已經(jīng)被翻閱的有些舊了,一柄長劍儼然處里在一方染了血的絲帕上,還有行楷毛筆字設(shè)計的字體,落雪二字,字體尾端是敗落的紅梅花瓣,封面宛若故事中那女主悲慘的結(jié)局一樣充滿傷感。
故事講述的是太子軒轅錚與上官家族嫡女上官珍的愛恨糾葛,中間經(jīng)歷的諸多變故,讓上官珍對軒轅錚從最初的愛慕,到最后的心灰意冷。
后來軒轅珉發(fā)動政變,軒轅錚命懸一線時,上官珍還是義無反顧地擋在他身前,替他擋了致命一劍,結(jié)束了所有愛恨,唯余軒轅錚悲痛欲絕。
后來,軒轅錚登基,如同所有故事發(fā)展那樣,軒轅珉因起兵謀反被處死,他的屬下及附屬無一幸免。
軒轅錚順利登基,但也失了兄弟朋友和摯愛?;始叶窢?,從來都沒有勝利者。
落雪?刺進心口的長劍?沈暮雪雙眸驟然緊縮,她忽然憶起之前昏迷中的夢魘:自己躺在陌生人的身上,心口也是插著利器,腦海中也是盤旋著落雪日。
宮中政變?
“若有來世,換我救你…?”
不可能!
《落雪》只是建立在架空的朝代,不是真實的,又怎么會有前世今生?沈暮雪又將小說翻了一遍,企圖尋找答案,可最終什么都沒找到,但是不知為何,每當看到軒轅錚這個名字時,她總會想起吳錚。
吳錚…沈暮雪失神,嘴角又緊縮,又是幾滴淚落下,氤濕了書上的文字。
半個月后……
沈暮雪一襲黑色連衣裙,將一把花束放于墓前,撫摸墓碑上吳錚的名字和照片,神色落寞,隨后將小說《落雪(結(jié)局篇)》一頁頁整齊地撕下來,點燃它。希望能在地下伴他度過漫漫黑夜。
至于《落雪(上卷)》,只當是她留給自己的念想,畢竟那書上面,還殘存吳錚的氣息和他們一起翻閱過的記憶。
《落雪(結(jié)局篇)》最后一篇書頁在丟進火堆,逐漸焦黃發(fā)黑,化為灰燼。
二人離開后,原本的火堆像是有了活性,忽然爆了個火花,迸濺出一張未燒干凈的小紙片,焦黃了邊緣的小紙片隨風緩緩上升,最終飄到不遠處的泥地里塵埃落地。
小紙片上是完整的一個字:錚。
…………
初秋的早晨,陽光明媚,窗明幾凈,淺棕色的實木餐桌上擺放著豐盛的早餐,沈暮雪與何秀娟相對而坐,何秀娟盛了碗蔥花瘦肉粥遞給沈暮雪。
沈暮雪微微一笑,夾了只瘦肉包遞過去,“媽,您也多吃些?!?p> 何秀娟吃了口包子,忽然問道,“閨女,你有沒有想過,再往前走一步?”
沈暮雪微微一愣,勉強扯了扯嘴角,“媽,您說什么?”
“我年紀大了,你總不能陪我過一輩子吧?你也該往前看看了……”
“媽!”沈暮雪打斷道,“我現(xiàn)在還不想考慮這個問題?!?p> 這時,手機彈出一條新聞引起了她的注意:建山孤兒院拆遷!
建山孤兒院是她成長的地方,也是和吳錚相識的地方。如今看到拆遷的消息,她心底空落落的,像是丟了什么……
“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在后院的楊樹下埋了點寶藏,祖?zhèn)鞯膶毑?,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哦!”
“切!故弄玄虛?!鄙蚰貉┎恍家活?。
“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記得幫我把寶貝挖出來哈!”
“胡說八道!”沈暮雪被氣笑……
“媽,我出去一趟?!被剡^神的沈暮雪扔下碗筷,匆匆換了鞋背上包出門。
“早點回來!”何秀娟看看窗外陰沉的天氣,手中的雨傘還未來得及遞過去。
市區(qū)的高樓一點一點變換成了老區(qū)和平房,一個小時的車程過后,沈暮雪來到景陽市西側(cè)的建山福利院。
建山福利院位于郊區(qū),占地面積大,景色也很美,一幢老式五層的大樓,分開了前后兩個院子,前院是孩子們自由活動的區(qū)域,這里留下的全是歡聲笑語的記憶,后院種植了花草和蔬菜,還有可以泛舟的河。
這里的一切都那么親切和懷念,只不過如今已物是人非。前院只剩下準備拆樓的鏟土車和挖掘機。
沈暮雪繞過監(jiān)工,直奔當年吳錚說的位于后院的楊樹下,邊走邊擼起袖子,丟下隨身的包,趴下身子拼命地挖著。
天色轉(zhuǎn)眼慢慢暗淡,旁邊的土堆都碼上了一個高度。一個木質(zhì)錦盒映入眼簾。錦盒里是一枚古色古香的玉牒,上面雕刻著精致而古老的花紋,和鏤空雕刻的纂體‘錚’字。玉佩下面懸掛著暗黃色的流蘇。
玉佩底乳白色,半身為血紅色所染,打磨圓潤,雕刻精細,散發(fā)著幽幽的光。
旁邊不遠處的一只流浪狗‘汪汪’地叫著,一邊叫,一邊認真地刨地,沈暮雪疑惑地走過去查看,終于在狗刨過的地上,發(fā)現(xiàn)了一方類似于絲帕的物件,她拿起來查看,絲帕中間有縫補的痕跡,一角繡著紅梅,還有一個纂體的‘錚’字
流浪狗對準沈暮雪‘汪汪’地叫著,隨后向河邊的位置跑去,沈暮雪匆忙收好物件,跑步跟上。卻未注意到,彈出來一個陀螺,在慣力作用下,飛速地轉(zhuǎn)著……
流浪狗在河邊不見了身影,沈暮雪微微嘆口氣,難道是自己多想了?
天色忽然暗沉,幾朵濃厚的烏云遮住天空,頓時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原本養(yǎng)眼的樹木也變得詭異,平靜的河面隨狂風夸張地卷起巨大的旋渦。
沈暮雪一驚,想跑回去,但越急越出事,她不慎腳下一滑,身子不受控制地順著河邊濕滑的石階滾落,額頭幾經(jīng)撞擊后,跌進河里,瞬間被旋渦吞噬。
不過短短十分鐘的時間,河面再次恢復(fù)平靜,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連剛才不停轉(zhuǎn)動的陀螺也停了下來,安靜地躺在泥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