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汐雖只去過北東西南幫一次，但那路倒記得清楚，雖四處暗淡依然能摸著路去，只是天色越晚，四下越是漆黑，她心里的膽怯便越是添了幾分。
她本就害怕走夜路的。
更何況現(xiàn)在是要去那種地方。
北東西南幫的大門依然是緊閉著的，林月汐站在遠(yuǎn)處，看著那扇門穩(wěn)了穩(wěn)心神，上前去正欲舉起拳頭敲門，那門便開了，稍稍開了一條小縫，陳農(nóng)探出頭來看見林月汐先是一笑，接著把門打開，道：“林姑娘，北爺?shù)饶S久了。”
陳農(nóng)關(guān)上門，帶著林月汐往后院去，林月汐心下生疑。
后院倒是燈火通明，四下皆是火把，北東西南幫的人似是都在，一層一層地圍在一起，中間亦是火把，滋啦滋啦地冒著黑煙。
陳農(nóng)在人群外喊了一聲：“北爺！林姑娘到了！”接著人群往兩側(cè)散開，閃出一條道來，眾人皆向林月汐看過來。
人群中央，樹著一把木架，木架上橫七豎八地捆著一人，那人臉上，胸前皆是血痕，“大”字形貼在木架上，腦袋無力地垂著，林月汐心下著慌，眉頭一凝，這才看清那人不是秦伯，是個三十歲出頭的年輕人。
林月汐稍稍舒了一口氣。
木架對面，是一把很氣派的木椅，看上去是紫檀木的，椅子上曹成北架腿而坐，兩手隨意地搭在兩邊扶手上，腦袋貼在椅背上，聽見陳農(nóng)通稟，將脖子晃了晃。
林月汐走近了些，聽見木架上那人虛弱的呻吟聲混著低微的喘息聲，聞著愈來愈濃的血腥氣，腹中一陣翻江倒海，她咬著牙忍著，看著木椅上的曹成北，問道：“秦伯呢？”
曹成北朝身后一揮手，后面便有兩人帶著秦伯出來，秦伯并未被綁縛，面皮也未受傷，只是被塞住了嘴巴，看上去應(yīng)該未受折磨，林月汐也稍稍放心，秦伯朝她“嗚嗚咽咽”地叫喊了幾聲。
林月汐緩了口氣，道：“我已經(jīng)來了，是生是死你說了算，把秦伯放了吧。”
曹成北干笑兩聲，微微側(cè)身看向林月汐，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半瞇著眼盯著林月汐，“嘖嘖！生得如此俊美，若是殺了豈不可惜？”秦伯在后面“嗯嗯嗚嗚”地掙扎兩下，很快被兩人摁住了。
“我改主意了?！辈艹杀蓖笠豢?，低頭看著自己的兩只手，道，“你把這人殺了，我就放了他。”
林月汐一愣，秦伯又是一陣“嗯嗯嗚嗚”。
“還算劃算吧？”曹成北淺笑著看著林月汐，“不過，你若是殺了人，墨山定不會容你了，你就留在北東西南幫。你殺了我一個三當(dāng)家，那你就留下來給我做三當(dāng)家吧?！?p> 曹成北說得云淡風(fēng)輕，這話卻像是千萬把短刀從林月汐耳邊劃過。
他要她殺人？
林月汐額頭上滲出幾顆汗珠，直愣愣地看著曹成北，曹成北笑著站起身，走到林月汐面前，伸手輕輕觸了觸她的下顎，“這個交易，你不吃虧吧？”
林月汐仰面看著曹成北，那張帶著一道疤的臉上掛著的一絲冷笑讓她不寒而栗。來時她料定他不會殺她的，但她也沒有想到他竟想讓自己留在北東西南幫。
怎么可能！
“若我不答應(yīng)呢？”
林月汐話音剛落，曹成北向后一揮手，一把短刀“嗖”地朝身后飛去，正好落在了秦伯腳下，秦伯身子一軟往后倒去，被身邊兩人拖住了，臉上的冷汗在火光下發(fā)著白光。
“那，就殺了他?！辈艹杀蹦樕系臏\笑從未消退，卻比那道疤更讓人生厭。
林月汐沉默著，四下一片死寂，除了火把燃著“滋啦滋啦”的聲響，林月汐只能聽見自己的喘息聲，一下一下，一聲比一聲更沉悶，一聲比一聲更急促，林月汐兩鬢的發(fā)梢已經(jīng)被汗水打濕了。
“想好了嗎？”曹成北微微低頭，淺笑著看著林月汐，向后招了招手，許承澤立刻遞過一把刀來?！皠傞_刃的，利得很?！辈艹杀狈诹衷孪呡p聲道。那刀明晃晃地在林月汐眼前發(fā)著寒光，刺痛她的雙目，她閉上了眼睛。
曹成北咒罵一聲，身后披風(fēng)一甩，重新坐回那把紫檀木椅上，接著，他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沉悶的“殺?！?p> 拖著秦伯的兩人立刻將秦伯帶到了曹成北面前，把他摁著跪在了地上，秦伯惡狠狠地瞪著他，不住地“嗚嗚”發(fā)出聲響。曹成北用力地將他嘴里的布團拽了出來，“曹成北你這個渾蛋！”秦伯歇斯底里地怒罵一聲。
“哈哈哈哈！”曹成北仰頭大笑，低下頭看著秦伯，道：“我本來就是個渾蛋?！闭f罷，臉上笑意盡消，眸子里閃著兇惡的光，林月汐看著他頓覺殺氣騰騰，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好！”林月汐沉著氣，“我殺了他，你放了秦伯。”
秦伯掙扎著，叫喊道：“二公子！你不能聽他的！二公子！我本就是該死之人，不敢再牽連二公子！曹成北！曹成北！你放了她，你殺了我！你殺了我！”
曹成北一腳踹在秦伯的腹部，秦伯呻吟一聲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林月汐大怒，摸出短刀來刺向曹成北，曹成北轉(zhuǎn)頭，迅速地抓住了林月汐的手腕，一折，一陣劇痛襲來，林月汐手里的刀落在了地上，“把我惹急了，誰也別想活著出去！”曹成北大吼一聲，用力將林月汐甩了出去，林月汐踉踉蹌蹌地站穩(wěn)，左手緊緊地抓住右手手腕，咬著牙輕輕呻吟兩聲。
秦伯身子微顫，哭著道：“二公子！老奴對不起你?。 睗u漸地伏在了地上，兩手攥拳，一下一下砸在地上，發(fā)出沉沉的聲響。
看著秦伯狼狽不堪的模樣，林月汐心如刀絞，終于不敢再抵抗，低聲道：“北爺，我求您，放了秦伯，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應(yīng)?！?p> 曹成北轉(zhuǎn)頭看了看林月汐，嘴角微微抽動兩下，冷聲道：“殺了他。”說著，把刀扔在了林月汐腳下。
秦伯不停地哭著，林月汐緩緩地彎下腰，把刀握在手里。
木架上那人奮力抬了抬頭，臉上不知道是汗還是淚，乞求似的看著林月汐，微微搖了搖頭，喉嚨里發(fā)出微弱的聲音。林月汐手里的刀抖動著。
秦伯是一條命，可這也是一條命。
林月汐急促地喘息著。
“荀鋒的爹娘，都是被他殺的，荀鋒有個妹妹，十二歲，被他摁在了床上?！痹S承澤緩緩地道，“死不足惜。”
聽完這話，林月汐心中稍稍放下，握著刀的手緊了一緊，緩緩地舉平，正對著那人的胸膛。
那人全身發(fā)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朝著林月汐不住地?fù)u頭，林月汐定了定神，緊緊地閉上眼，握著刀往前捅了過去。
此時耳邊一陣涼風(fēng)，剎那，濃濃的血腥氣撲面而來，臉上，手上，皆被甩上了黏黏的東西，林月汐睜開眼睛看去，
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