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客棧大堂一陣喧嘩熱鬧。
像是有人在叫罵著,還有閑人捧場。許多晚歸貪睡的惱得牙癢癢,開門就找那掌柜。憨厚面相的掌柜也很頭疼,他從阿爹手上接過這家客棧不過月余,哪見過這等兇婦,一進門就杵著門口罵咧咧一堆臟話,怎么勸都勸不走,掌柜只好上樓去找王歡歡,敲門大喊道:“大娘子,醒了沒有?樓下一婦人鬧得客人們睡不安寧,罵罵咧咧的都在說你,大娘子您看……”
話還沒有說完,門一下就被打開,掌柜手虛抬在半空中,傻傻的看著王歡歡那張瑰麗的面龐,她圓圓鼓鼓的眼睛里清亮澄澈,“大娘子,您那昨夜的一幫兄弟叫出來吧,好歹……也不吃虧?!备橇R罵咧咧的婆子比較起來,王歡歡就顯得身體單薄,惹人憐惜。掌柜同情道。并且義無反顧的相信,這其中一定有隱情,人大娘子看起來就不是哪等子狐媚的女子。
“我先下去看看?!蓖鯕g歡投以感謝的目光,闊步就朝著樓梯那邊走去。
掌柜的急忙將門給關(guān)上,快步跟上王歡歡。王歡歡走起路來,身邊帶著一股氣勢,讓人下意識就將目光落向了她。養(yǎng)了幾日的身體,初來長安水土不服的王歡歡也緩過勁了,臉色有了幾分血色,她不施粉黛,嬌容依舊艷麗脫俗,站在那罵罵咧咧的婆子面前,“你是何人?為什么在這里罵人?”
許婆子生得微胖,個頭跟王歡歡差不多高,就顯得比王歡歡剽悍壯實一倍,徐婆子唇角一塊紅色胎記,眼睛銳利怨毒,說出來的話粗鄙惡毒:“你就是那個狐媚子?嘖嘖,真是一臉?biāo)詶罨ǖ南嗝?,你阿爹阿娘呢?讓他們出來,我許婆子要好好問問他們,是怎么生孩子的?這等妖媚貨,養(yǎng)出來做啥子……”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王歡歡收回了手,挨了一耳刮子的許婆子怔住,王歡歡深吸一口氣,壓抑著蹭蹭往上冒的怒火:“不要試圖再侮辱我阿爹阿娘了。”
許婆子惱了,想撲上來,被王歡歡摸出來的一把冷光泠泠的匕首嚇得停住腳步。
許婆子手腳發(fā)抖,臉色一片死白,直直的目光盯著那開刃的匕首,“這里是客棧,你、你還想殺人滅口啦?還有沒有王法?”
柱子帶了兩名兄弟從外邊跑了過來,擠開了圍觀的一群民眾,擠到王歡歡身邊,柱子很擔(dān)心,“大娘子,我聽說有人來鬧事,急忙就趕回來了,你有沒有傷著哪?”柱子身后兩名彪壯的漢子,習(xí)慣性的沖上前,一左一右的就把那許婆子給壓制住了,一個將她的手反扭到背后,一個伸手把許婆子的腦袋往地上壓,他們從前在猛虎寨囂張慣了,習(xí)慣性上來就是一套壓制性的動作。
許婆子嚇得顫抖:“大娘子,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可不要殺我!這、這一切都是……都是……”
支支吾吾半天,許婆子腦門冒了一片冷汗,就是不敢把幕后主使者說出來,心里害怕極了。她手腳都在顫抖,嘴唇也在哆嗦。
“放了她吧。”一道脆生生的聲音響了起來,是一個綠衣裙,扎著雙丫髻,白面圓臉的小丫頭,“我家大娘子,想與姑娘好好談?wù)?。?p> 王歡歡順著小丫頭背后望去,就看到了一個穿著月白裙子,頭戴帷帽,身段隱約可見窈窕的端莊氣質(zhì)的小娘子,裊裊立于馬車旁,身旁隨侍著一名婆子、一名丫鬟。
王歡歡仿若未聞,對那兩名壓制許婆子的兄弟吩咐道:“請那婆子喝頓酒,把她家住地址、家里情況、伺候的主子一些事情都問清楚了,再放她?!?p> “你!你也太囂張跋扈了吧?!”綠裙小丫頭倒抽口涼氣,哪里遇到過這般的娘子,她心里慌亂,張口氣急道。
兩名彪壯漢子,一左一后拽著那許婆子要往外走,許婆子一個勁的叫嚷著,掙扎著,求助著,但她先前一大早在大堂罵罵咧咧的剽悍氣勢,著實得罪了不少客人,許多人都樂得耳根清凈,更多人反而是忌憚那場中囂張卻神情淡然自若的小娘子。面對小丫頭的氣罵,王歡歡笑道:“請你家大娘子,來到我屋里坐吧,是該好好談?wù)劻?。?p> 小丫頭跑了出去,跟那帷帽女子低低的交流了幾句。
有一雙如有實質(zhì)的目光,透過帷帽的白紗,落在王歡歡背上。王歡歡趁這工夫,正在跟柱子低低地交談著搬家事宜,三天兩頭有人來客棧隨意鬧事,王歡歡也煩躁,臉上透著一絲疲憊,本想著在長安低調(diào)的活下去,看來是不成了。王歡歡眉宇間微微蹙著。從前自由瀟灑的大寨主之女,此刻有一種困在籠中的壓抑感覺,哪都去不了。王歡歡越想越覺得煩躁,交代了柱子一番,王歡歡就朝著樓上客房走去。
帷帽女子主仆三人跟隨著王歡歡,上樓,進到了客房。
門關(guān)上,門外是柱子親自守著。
王歡歡直白道:“這里是客棧,也沒那么多的好茶招待著姑娘。有事,你直接問,我可以直接回答?!?p> 謝瑞音取下帷帽,露出一張絕美的容顏,與王歡歡的容顏,竟有七分神似。相比較,謝瑞音自有一股貴氣端莊,是從骨子里自小熏陶出來的,謝瑞音打量著王歡歡,生氣道:“你壞了我的好姻緣,搶了我的夫君,我今日過來瞧瞧你,瞧你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干出這等齷齪事。”
王歡歡坦然回視著謝瑞音的注視,謝瑞音的委屈憤怒怨恨,王歡歡都聽得真真切切的,她捏了捏鼻梁骨,當(dāng)日要是知道李睦有一門未過門的婚事,無論對方是誰,她都是不要李睦的。事已至此,多解釋無益。王歡歡索性坦白道:“我跟他在邕州就成婚了?!?p> “什么?”謝瑞音驚得站起身。
婆子跟丫頭忙攙扶住站不穩(wěn)的謝瑞音。她白皙的臉,憋紅了,眼中有淚水聚集,又很快被她捏著手帕子擦拭掉了,“是他自愿的?”
千挑萬挑,挑個有婚事還不承認(rèn)的男人,讓她恨得牙癢癢,王歡歡郁郁道:“我像是在這種事上,會強迫別人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