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崩
燭火搖曳,羅幔翻飛的宮殿中。一名小小的孩童正亦步亦趨的跟隨在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監(jiān)身后繞過宮殿內的花鳥回廊,最終停在了一面巨大的臥龍屏風面前。
“小公子,老奴便帶到此處,剩下的請小公子自行到陛下身邊去吧。”老太監(jiān)站在屏風前一甩手中的拂塵細聲道。那小孩聽了,面上沒有過多情緒浮現(xiàn),只是小大人一般似的抬手對著那老太監(jiān)行了一禮奶聲奶氣地回道:“有勞。”
他的淡漠疏離仿若印刻在了骨子里,老太監(jiān)見此也只得無奈的笑了笑轉頭對著屏風后低語道:“陛下,小公子已然帶到。請恕老奴先行告退!”
“咳咳!”屏風后傳來一聲低吟,方才道:“退下吧,此處留堯兒一人在此即可?!?p> “是~”老太監(jiān)以言退出房間,屏風后的人方才喚道:“堯兒,過來...到朕身邊來...”那聲音,有幾分不易察覺的心焦和虛弱。墨堯依言繞過偌大的屏風,一眼便透過那薄如蟬翼的輕紗看到了躺在臥榻之上的人!當今最強,南陳國的帝君——閻銳陣!同時他也是史書內所記載的南征北戰(zhàn)將南陳國一手從極衰推向極盛之巔的傳奇皇帝——莫塵帝!
閻銳陣自十五歲便登基為帝,十六歲開始政治山河,十八歲肅清酷吏和一些不臣于他的都王,二十歲便后顧無憂的開始了這一生長達數(shù)十年的征伐之途!以鐵血手腕誓要一統(tǒng)山河以求終有一日可以迎來真正的‘國民一統(tǒng)’的朝代!開創(chuàng)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新紀元!然而...人力有限又如何能與天爭!
閻銳陣終究不是無病無災,無所畏懼的‘戰(zhàn)神’!他也不過只是一介凡人,所以才會在這一年的寒冬之際舊疾爆發(fā)而奄奄一息地倒在了龍床之上!也再無力去拿起那把隨他北征南戰(zhàn)的隨身配劍:藏風!當然也沒有任何余力能支撐得起那厚重百斤的戰(zhàn)甲和這...一片漫無邊際的疆土與數(shù)百年歷代君主積累而來的南陳帝國!
“吾王”墨堯走到床前,抬手撩起一角輕紗哦。緋色的雙瞳中映出了男人一張過于蒼白的臉。那和他們初見時的模樣大不相同,即便是年幼如他這般年歲的孩子看了也覺得心中一跳已隱隱有些猜測到了這位帝君即將到來的命運終途!
“您要離開我了嗎?”墨堯低聲問,神色有了幾分哀痛。這是閻銳陣第一次在這孩子身上看到如此情緒外露的一面:不壓抑,不克制...毫無保留...
閻銳陣不由得閉上雙眼無聲嘆息,靜默一瞬后方才開口道:“是人,終會有此一遭。堯兒,你不必為此心憂。終有一日,我們都不得不學會接受離別?!?p> “可您說過,會一直帶著我?!蹦珗虬櫭?,似不解道:“這一次,不帶我走嗎?”
九歲的他,天資聰慧,偏偏又心有殘缺。對人對事,淡漠的令人驚訝!似乎,他還不太明白生死所代表的真正意義。
閻銳陣聞言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心痛地抬手揉了揉對方那一頭過于柔順卻又蒼白無色的發(fā)笑道:“傻孩子,朕要是帶你走了。這南陳帝國又該交予何人替朕相守我們不是一早就說好了,將來你要為我好好守住我這一生最珍貴的‘珍寶’嗎?”
“它是嗎?”墨堯問。
閻銳陣呼吸一滯,隨后目光柔和的看向他輕聲道:“是...”他這一聲是,應得有些模棱兩可。但是墨堯卻只是認真的看著那雙不如記憶中晶亮的金色眸子神色淡然的點頭道:“我明白了?!遍愪J陣笑了,忽而掙扎著坐起身抬手去環(huán)抱住站在床側的孩子,目光有些釋然和感激。
“對不起”他在墨堯耳邊輕嘆著說出三個字,然后放開手。
墨堯一直安靜的站在那里,定定的看著他,看得閻銳陣心中一動忽又俯身湊近孩子,猶豫良久終是在孩子額際輕輕落下一吻方才抬手又輕輕摸了摸墨堯的發(fā)安撫道:“去吧,今天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墨堯靜靜看著他,沒有動。感受著閻銳陣這一生第一次也將是最后一次對他表達親昵之情的印在額際的吻。然后,聽到他說出了那句[做什么都可以]的話。
墨堯忽然笑了起來,那雙被世人詬病為‘妖瞳’的緋眸中盛滿了水汽變得亮晶晶的模樣看著滿面困倦的閻銳陣輕聲道:“我哪里都不去,也沒什么想要做的事。王累了就睡吧,我會在這里陪著您的?!?p> “是嗎...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固執(zhí)啊...”閻銳陣重新躺倒在龍床上,看著開始慢慢變得模糊起來的床幔輕喃出聲。然后,沒了任何動靜。
墨堯站在那里,看著男人合上雙眼好似真的睡熟了一般無知無覺的模樣,目光中有什么一閃而過,隨后,有什么東西從開始變得溫熱的眼眶里順著臉頰慢慢滑落...
“傳令”
片刻后,重新出現(xiàn)在宮殿口的墨堯站在白雪紛飛的臺階上,輕語輕輕的開口說道:“帝崩!”
轟隆隆!
這幾日一直暗沉的天空應景的炸響一聲悶雷!被他言簡意賅的話語驚到了的老太監(jiān)被嚇得手腳一顫差點一頭栽倒在地!當即顫手顫腳的跑進了宮殿,不一會又慌慌張張的跑出來一邊哭的稀里嘩啦,老淚縱橫。一邊又拉著門口的侍從和路過的宮奴吩咐他們趕緊去各宮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