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在深夜,病房的燈光沒有開得太亮。
鄰床病人的兒子守在床邊,他的腦袋垂著,從喬薇的角度正好看到他的發(fā)頂。
他也是留著寸頭,不過比他父親的頭發(fā)要長一些。
喬薇能看到他露出的一小截額頭,卻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耳邊,傳過來他低沉的嗓音,“煙霧病,就是血管里的血像是煙霧在腦子散開了?!?p> 說到這的時候,他的語速稍微停頓了一下。
喬薇還是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只覺得有種凝重包圍在他身上,然后,聽到他接著說了一句,“這回,比上次來醫(yī)院的時候更嚴重。估計……往后會徹底偏癱?!?p> 醫(yī)生說家屬可以幫助病人做復健,可是,到了這種程度,想要恢復,實在是難。
病床上的中年男人,無論醒著或是沒醒,都只能活動右邊的身體。
左側的身體,沉重得根本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喬薇聽到這里,壓在心頭的那塊石頭又沉了一分,視線轉回看向了病床上的母親。
在母親沒有醒來之前,她的這股擔心總是放不下。
鄰床病人的兒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抬起頭來,看向了喬薇說,“腦出血,搶救得及時,只要手術成功,平常好好養(yǎng)著,就不會有什么大的差錯?!?p> 這家醫(yī)院的心腦科很權威。
也就是因為這樣,醫(yī)院心腦病區(qū)的資源才會這樣緊缺。
鄰床病人的兒子見喬薇一直是神色忡忡的模樣,善意的提醒了她,說,“今天晚上主要是把她看好,等到明天醫(yī)生過來查房?!?p> 他說,“手術做成功不容易,要是沒看好,讓她把腦袋上那根血管拔下來,那就是后悔一輩子的事?!?p> 喬薇知道,他說的是母親頭上的傷口。
除了有一條長長的刀切口之外,母親的頭上還有一個圓形的小傷口,上面連接著一條透明的軟管,連著一個血袋。
因為是透明的,所以,能夠看到里面的血液。
醫(yī)生說過,等到明天,如果母親的身體情況允許,就可以把這個管給取下來。
喬薇點點頭,跟對方說了聲謝謝。
陌生人善意的幫助,在這個時候,顯得彌足珍貴。
喬薇守在母親的身邊,本來以為這一晚能夠平靜地過去,沒想到,到了凌晨的時候,母親突然咳嗽了起來,或許是塞在嘴里的氣管使她呼吸不順暢讓覺得難受,臉色都開始憋紅,母親的手更是掙扎著想要把嘴里的氣管給拔出來。
喬薇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想到剛才的提醒,先做出的動作就是摁住母親的手,不讓她亂掙扎。
這個時候,鄰床病人的兒子見她咳嗽的厲害,提醒了喬薇,“是不是嗓子里有痰?可以找護士來吸痰,這樣她能好受一點。”
對方見她走不開,就去幫她找來了護士,順便找來了值夜班的醫(yī)生。
醫(yī)生看過之后,讓護士拿著吸痰的儀器吸了幾次之后,卻沒有吸到任何的痰。
護士帶著口罩,聲音聽起來有些含糊,對醫(yī)生說,“沒有痰。”
的確,吸痰管里干干凈凈。
可是,母親的臉色卻是憋得越來越紅。
母親想要咳嗽,但是,因為撐在嘴里管子,沒有辦法順利的咳嗽。
來回幾次之后,臉越憋越紅,過了好一會兒之后才平復下去。
喬薇忽然想到了,母親小的時候,脖子上的氣管做過一個小手術,經過搶救才揀回了一條命。
她在家的時候,晚上都會隱約聽到母親的幾聲咳嗽,這么多年都是這樣。
會不會和這有關?
喬薇將情況對醫(yī)生說了。
醫(yī)生在檢查完后,最后說,“等她再咳嗽的時候,幫她順順氣,不要讓她把管吐出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