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幽悠也很驚訝這個時候她還能理智的思考,在感覺到水涌入的那一刻她就深吸了一口氣,既然船翻了,自己當然要逃出船艙游上岸去,朝著有光亮的地方游過去,出了船艙后,河岸邊似乎有燈火閃爍??烧斔蛩阃嫌蔚臅r候,卻發(fā)現(xiàn)左腳動彈不得,似乎有什么東西緊緊的拉著自己。難道是纏到水草了?于是低頭看去,這一看鹿幽悠就后悔了。
她的身下居然有一顆頭顱,已經(jīng)被水泡得發(fā)白發(fā)脹,原本的容貌已經(jīng)難以辨識,披散著頭發(fā),而自己的腳被那些頭發(fā)纏住。
鹿幽悠的心臟砰砰直跳,蹬了兩下試圖踢開卻沒有用,就在她打算伸手去解開那些頭發(fā)的時候,那顆頭顱上原本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露出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她,接著連嘴巴也微微咧開,像是在朝著她笑。
鹿幽悠嚇得倒吸一口氣??珊茱@然她忘記了自己還在水中,這一吸,嗆了幾口水,理智早就拋到九霄云外,只是拼了命的蹬著腿,可都徒勞無功。最后,世界徹底歸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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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九百年,阿慕的傷應該就能好了。”
“嗯?!蹦凶討?,似有重重的心事。
“桃花開了,你去摘些花瓣來給我釀酒可好?”
“好?!?p> “但是我只怕是等不了那時候了,只愿我不在,你也不會是孤單一人。”女子見男子走遠了才輕輕地低聲說。
鹿幽悠聽到后抬眼看了一眼眼前的玄衣女子,不太明白她說的話,卻見女子微微一笑,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呦呦你要答應我一件事,若我不在,今后就由你替我護著他們?!?p> 其實鹿幽悠聽到這話是想拒絕的,可惜還沒來得及表達自己的愿望,就感覺左腳和手臂同時傳來痛楚,瞬間睜開眼睛。看了下周圍的情況,自己似乎是在岸上?慢慢坐起身,才注意到自己手臂上的痛應該是之前被連麻子踢倒時磨破的地方,至于左腳……
回想起在水下看到的場景,鹿幽悠翻了個身以手撐地試圖站起來,一陣風吹過,讓她打了個寒顫,就在這時眼前卻出現(xiàn)了兩雙腳。
“鹿姑娘,又見面了?!蹦凶油T诼褂挠泼媲岸紫聛?,一手撐著頭看著一身狼狽的鹿幽悠,身后還跟著個人。
來人正是卿聿。
這人見了一次想忘也不容易,可是見到他也就意味著會和官府扯上關系,于是鹿幽悠假裝什么也沒看見,換了個方向站起身,抱著自己的手臂打算離開,才邁出一步手臂就被抓住。
她的衣服全濕透了,哪怕在夏天,也冷得瑟瑟發(fā)抖,而抓住鹿幽悠手臂的手卻是溫熱的,原本應該是溫暖的感覺,可卿聿抓到的正好是手臂被磨破的地方。
鹿幽悠強忍著痛沒叫出來,只轉(zhuǎn)過頭想瞪他。卻見到卿聿一臉笑,怎么看都像是故意的。
“姑娘打算去哪?”
“回……”“家”字還沒有說出來,鹿幽悠就覺得哪里不對勁,說話是很平常的事,可一開口就感覺到嘴里一陣劇痛傳來,痛的她話都說不下去。
牙痛,以前從沒有這么痛過,這一說話,更是痛的眼淚差點掉下來,可更讓鹿幽悠在意的并不是牙,而是她本能做出痛苦的表情的時候,感覺到更加不對勁的地方。伸手摸上自己的臉,努力張開嘴想說點別的,可最后只變成奇怪的發(fā)音。
臉不能動了,不,并不是完全不能動,只是不像之前那樣可以隨心所欲,開始變得很僵硬。
“想回蘭時閣?只怕不好。”卿聿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鹿幽悠的震驚,自顧自地搖搖頭,似乎很苦惱的樣子。
鹿幽悠還沒有從震驚中緩過來,哪有心情理會卿聿說什么。伸手摸著自己不太受控制的左臉,而她正好是左邊牙疼,難道是因為牙齒的原因?!
“犯下命案,自然得去官府,這蘭時閣你怕是回不去了?!鼻漤布又厥稚系牧Χ?,另一只手指了指旁邊。
手臂上的痛暫時讓鹿幽悠回過神注意到卿聿的話,這才看到原來在她的身后的地上躺著個人,正是連麻子,他的表情十分猙獰,嘴巴大張,雙眼瞪得猶如銅鈴,像是受了極大地痛苦,左胸口的衣裳破了一個洞,露出的皮膚上有一團黑色,看起來就像是被火燒過痕跡,可除了心臟之外的地方都完好無損,再仔細看,他已經(jīng)沒了呼吸。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這里只有你和他兩個人,我也很想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還是姑娘想說碰巧到附近散散步,碰巧一時頭暈倒在這里,醒來時又碰巧身邊多了一個尸體?”卿聿倒是一點沒因為有人死了而感到驚訝,反而一直看著鹿幽悠一半驚恐一半無表情的臉,語氣怎么聽都算不上認真。
“我,我不知道?!彪m然說話有些含混不清,但也算講出來了,鹿幽悠是真的不知道,兩人明明同時落水,她只記得暈過去前看到的,想到這里鹿幽悠又是一個哆嗦,但是誰把她救上岸,又是誰殺了連麻子她是真的不知道。
“既然這樣,姑娘不如就跟我去衙門,解釋一下怎么會這么碰巧?!鼻漤舱f著拉起鹿幽悠就打算走。
“不,跟我沒關系!我沒殺他!”鹿幽悠想要掙脫,可不論怎么掙扎,卿聿的手都穩(wěn)穩(wěn)的抓住她的手臂未移動半分。
“姑娘,公子沒說是你殺了他?!彼槟谝慌浴昂靡狻碧嵝选?p> 他的確沒說,可到了官衙,那陳大人看到這種情況難道還能說是連麻子救了她再自殺么?不,卿聿不是也在這里么?而且也不知道這兩人什么時候來的,他們反而更有可能是兇手!
卿聿卻笑了起來:“鹿姑娘,你認為陳大人會懷疑我和碎墨?”
這人真的會讀心術?為什么每次自己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不過沒等她想下去,遠遠地聽到人聲和腳步聲,似乎有很多人正往他們這里趕來。
“是官府的人,”卿聿非常“好心”的解釋,“連公子的手下見船出了事就跑去找官府救人了,我和碎墨只是快人一步而已。不過要是陳大人知道我們在這兒看到了鹿姑娘,估計會很開心這么快就能找到兇手。”
“讓我走!”鹿幽悠明白再耽誤下去,被官府的人抓到估計連說話的機會都不會再給她了,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沒有做,這簡直就是場無妄之災。
“說是無妄之災也對,其實吧,我也知道你是無辜的,”卿聿笑得和煦,手上的力道卻一點沒少,“可是明明知道你在這里我卻不說,似乎也說不過去吧?還記得上次我說的話么?你幫我查案,我自有辦法讓你與這件事撇清關系。如何?”
這根本是個不公平的交易,鹿幽悠根本不可能拒絕,眼見著遠處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幾個人影,鹿幽悠正要點頭同意,突然主動拉住卿聿:“要我?guī)兔σ部梢?,但是這件事后你要幫我離開蘭時閣?!?p> “一言為定?!?p> 卿聿爽快的答應后,見鹿幽悠放開他拔腿就想跑,連忙把人給拉住了。
近了近了,就快要走到面前了,鹿幽悠不解地瞪他,心里七上八下,只要被他們見到,自己一定沒辦法脫身,這人為什么還要拉住自己不放?
“鹿姑娘,你此刻就算離開也跑不遠,若是被人看到你這幅樣子,嫌疑豈非更大?”卿聿慢悠悠的說道,接著把她拉近,右手在鹿幽悠的眉心處畫著什么,嘴里默念幾句,“好了,一會兒你跟在我身后不要出聲就行?!?p> 鹿幽悠不明白他要做什么,難道跟在他身后就能不被懷疑?
“難道你還有別的選擇?”
沒有。鹿幽悠認命地低頭,但是說完這幾句話后,她原本濕透的衣裳居然瞬間就干了,就連上面的污漬也全都消失不見。
這是什么情況?這已經(jīng)超過了她能理解的范圍,鹿幽悠驚訝地看著自己身上的變化,既然能發(fā)生這么神奇的事,那他說什么就是什么吧,此刻的確也只能相信這個人了,于是默默的站在卿聿身后,看著官府的捕快出現(xiàn)在碼頭。
“卿大俠?!辈额^見到卿聿和碎墨立馬上前抱拳行禮。
卿聿含笑點點頭,鹿幽悠則是往他的身后縮了縮。但很奇怪的是那人就像沒有看到她一樣,轉(zhuǎn)身去查看連麻子的尸體。
“心臟被火燒透,我到的時候已經(jīng)救不了了。”卿聿臉上的笑意隱去,看著倒在地上的連麻子說道。
鹿幽悠已經(jīng)大概意識到?jīng)]有人能看到她了,但又不敢確定離卿聿遠了會不會就被看到,只能跟在他身后觀察眾人的表情。
所有人在看到倒在地上的連麻子時都難免的露出一絲鄙夷,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連麻子的模樣的確很難讓人有好感,此刻更是面目猙獰,再加上他平日在城里的名聲就不太好,捕快見到尸體的機會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尤其這幾月已經(jīng)接連出事了,所以誰都不會對他產(chǎn)生特別同情。
可只有卿聿不是這樣,從頭到尾他臉上沒出現(xiàn)過一點點鄙夷,檢查完尸體后只是環(huán)顧四周,目光落到河面上,若有所思。這點讓鹿幽悠稍微對卿聿有些改觀,轉(zhuǎn)念想到這人剛才逼著自己同意幫忙的時候可是一點愧疚都沒有,又恨得牙癢癢。
“這里既然已經(jīng)沒事,我們就先告辭了。”卿聿沖捕頭點點頭就往回走,鹿幽悠趕緊上去。
捕頭卻一直看著卿聿離開的方向。
“頭兒,你在看什么?”
“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卿公子剛才所站的地方是濕的?”
“但是卿公子沒有下水啊,而且那里明明什么東西都沒有,難道是,是……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