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和的上書你們都知道了?”楊廣的視線從五個人身上掠過,尤其裴矩和宇文述,這兩人與丘和有些交情,他是知道的,當初兩人都極力向他舉薦過丘和?!翱吹搅?,臣請殺之。楊玄感造反,一呼而從者云集,各地反賊紛紛相仿,盜賊四起,道路隔絕……”蘇威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朕知道了,今天只議丘和上書的事?!睏顝V知道蘇威的意思,又是老一套,無非是要他出兵剿匪,可這匪越剿越多,什么時候是個頭?。》炊斐杀鴻?quán)旁落,已經(jīng)快威脅到他的皇權(quán)了。
“臣以為,殺之不妥。那姜萬鈞不曾公開忤逆圣上,殺了,反而可能讓很多搖擺不定的人走上不歸之路。不如先安撫,讓天下人看到圣上的寬仁大度。等天下平定,再進行處置?!迸峋乜隙ㄒG鸷偷模鸷屯甑?,他也會被牽連。
“臣也以為最好不殺,那姜萬鈞遠在河西,就算殺了他一個信使又能如何?無非逼其自立,對朝廷,對陛下,沒有任何好處。反而不如依照上次的辦法,挑唆他與李淵開戰(zhàn),一旦戰(zhàn)局焦灼,我們或許可以提兵北進,趁機奪回關(guān)中?!庇钗氖鰪牧硪粋€角度說了不能殺的理由。
裴矩的意思不能殺,不如留著當牌坊;宇文述的意思是殺了沒用,殺一個信使也不能讓姜萬鈞傷筋動骨,還不如想辦法好好利用。
“臣以為應該殺之以儆效尤?!庇菔阑缇蛯W聰明了,當初征高麗的時候,他數(shù)次勸諫差點被楊廣砍了腦袋。這一次他決定全看楊廣臉色行事,見楊廣露出一絲不喜,既然楊廣不喜歡裴矩和宇文述說的話,那他就反著說好了。
然而虞世基說完,發(fā)現(xiàn)楊廣臉上并沒有露出滿意的表情,反而多了一份凝重,頓時反應過來,或許皇上所考慮的并不是殺或者不殺,立刻話頭一轉(zhuǎn),“但從長遠角度看,暫時應該留其一命,緩緩圖之。北方突厥實乃我朝大患,不如下令讓姜萬鈞出武威、張掖,北上進攻突厥。如果對方不尊號令,再治其罪也不遲……”
“恐怕圣上的旨意對方是不會執(zhí)行的,否則上一次讓他來江都,他就不會拒絕。還說沒有忤逆圣上,滑天下之大稽?!碧K威場中資格最老,同時也是看得最清楚。
“蘇老大人的話差矣,我們從來沒有說姜萬鈞是忠臣,現(xiàn)在的問題是要找到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讓他來江都,那還不如直接讓他自盡,他當然要拒絕。如今他想要好處,這是一筆交易。上一次陛下封他為‘雍國公’,他立即和李軌翻臉了。我們就是要借用這一點,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我們都要逼他愿意?!庇钗氖龇瘩g道。
“逼他愿意?如何逼?要不宇文述大人走一趟如何?”
“宇文述老邁,到是蘇老大人或許可以一試,如果能直接收服河西,宇文述愿親自為你刻碑立傳……”
見宇文述和蘇威又吵了起來,楊廣整個人都不好了。
裴蘊低著頭,默默不語,他在思考要不要趁機扳倒蘇威。
就在楊廣對丘和論罪的時候,尾隨丘和秘密潛入江都的包文正在見一個人。
這個人便是姜萬鈞曾經(jīng)念念不忘的李靖,包文對李靖不算太熟悉,不過對李靖的哥哥李端卻是早有耳聞。李端,字藥王。開皇九年,授上開府儀同三司,襲爵永康縣公。后來因為抵抗突厥達頭可汗進攻打了敗仗,受當時的左仆射楊素彈劾,罷官還鄉(xiāng)。今年年初,在洛陽病故。
而李靖之前任馬邑郡丞,劉武周和高開道引突厥人入關(guān),李靖逃去了弘化郡。發(fā)現(xiàn)李淵有謀反的跡象,他便去了大興向代王稟報,結(jié)果沒過多久李淵就進了大興。李靖不得不逃出來,恰好遇到了劉權(quán),然后一同來到的江都。
在江都,李靖根本不受重視,而且他也看出來了,宇文家距離謀反只是一步之遙,偏偏李靖無能為力。他想要面圣,首先就要過宇文述那一關(guān)。
天地之大,他卻無處可去,一身抱負不得施展,就在這個時候包文找上門來。
李靖有些哭笑不得,該重視他的人,對他棄之如敝履,不該重視他的人,竟然千里迢迢找上了門來。
“不知道雍國公所謂的‘三賢’都是何人?”聽到包文解釋說,那位姜閻王從一起家就看中了三個人,李靖有些好奇。
“包文慚愧,之前也是聽到霍方將軍說起,知道有一人便是藥師兄,還有一人是李剛李文紀先生。另一人霍方將軍也沒提,不知道是不是魏征大人。恕包文直言,藥師兄留在江都也看不到希望,不如來河西看看。大道理包文不懂,但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藥師兄如果覺得不滿意,再離開便是。包文可以打包票,如果藥師兄想離開河西遇到半點為難,包文愿奉上項上人頭?!?p> “言重了,李靖只是好奇罷,并無他意。你這次來只為我一人而來?”
“是。”
“如果沒有找到我呢?”
“包文會收集一些情報回去復命?!?p> “天下英雄何其多……”
“雍國公說過,他唯有一人不愿與之為敵,那便是藥師兄?!?p> “為何?”
“因為雍國公說,他不可能總親自領(lǐng)兵打仗?!痹诎男睦铮f鈞永遠是最強的。
李靖咂了咂嘴,聽包文那意思,那姜閻王自稱第一,而他排第二??!如果換一個人聽到這話,非生出斗氣之心,好好會一會對方。可是李靖卻恰恰相反,如果讓他追隨一個不如自己的人,那才是明珠暗投。
已經(jīng)四十多歲的他,早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如果連怎么選擇對自己更有利都搞不清楚,那還談什么帶兵打仗。
“聽說西秦小霸王薛仁杲只在雍國公手上走了十個回合。”
“那是薛仁杲自吹自擂,其實在雍國公手上一個回合就被打碎了馬頭,摔下了馬。”
“嘶!”李靖倒吸了一口冷氣。打碎了馬頭,太狠了?!叭菸一厝ニ伎家环俳o你答復如何?”李靖對眼下的局勢還有些看不太明白,突然讓他選擇,他有些難以決定。
“可以,不過藥師兄你最好快一點,這一次楊廣應該會封我家國公為王,到時候大家也都會跟著有好處。這或許是一道分水嶺,錯過了這一次機會,下次可能就要等到我家國公稱帝了,那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卑牡搅私贾?,非常有信心這一次楊廣會妥協(xié)。原因很簡單,江都暮氣沉沉,看不到半點銳氣。
李靖苦笑著搖了搖頭,這話聽著讓人有些不太好受,但又不得不承認是實話。
難道自己真的要去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