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鈴響了,宋雪難得的走神了。
宋陽似乎看出來她的不對勁兒,不過并未點名讓她答題。這節(jié)課就是今天最后一節(jié)課,下課了再找她談談吧。
在漫長的等待與各種幻象之中,宋雪忐忑不安的度過了一節(jié)課。
隨著下課鈴的響起,宋陽收拾課本,班長立馬起身:“起立?!?p> 同學們立馬起身,懶懶散散的說:“謝謝老師,老師再見!”
說完便打了雞血般背著書包沖出教室。
宋陽無奈的搖搖頭,這些個都是什么孩子,上課無精打采,下課那樣兒,怕是能倒拔幾棵垂楊柳。他暗自嘆息,這教育也教育了,左耳進右耳出。
宋陽走到宋雪的桌子邊,用手指點了點課桌,宋雪有些茫然的抬起頭。對上宋陽的視線,她驚慌失措的差點把書掀到了桌子底下。許久她才低垂著腦袋問:“宋老師找我有事?”
宋陽被她的反應驚到,想要打電話問問家長,忽然想起她成了留守少女,責問的話立馬轉(zhuǎn)了話題:“馬上就要到端午節(jié)了,就問問你老家吃什么呢?!?p> “噢。”宋雪依舊一臉茫然。吞了吞喉嚨,思索了一會兒,扳著手指頭說:“要吃包子、發(fā)芽的豆子、油條、雞蛋!”
“不吃粽子嗎?”宋陽有些好奇。
“不吃?!痹趤砦男藜乙郧埃窝奈匆娺^粽子長什么樣子。記憶中吃得最多的就是發(fā)芽的豆子,軟糯糯的很好吃,家里若是斷糧媽媽也會做給她們吃。
宋琛最喜歡的就是端午節(jié)那一根油條兩顆雞蛋,媽媽說,吃了就能考試100分,她對此深信不疑。有一次剛好轉(zhuǎn)到考試,她還得意的說今天肯定考了100分,結(jié)果一時大意得了99,哭得稀里嘩啦,媽媽安慰她,那一分是因為吃的時候忘記許愿了,她這才破涕為笑。
“那今年來我家過端午節(jié)吧?!?p> 宋雪不可置信的抬眼看著宋陽,咬了咬牙說:“不用,家里有人。”
宋陽也不想為難一個性格靦腆的小姑娘,但又總覺得這個小姑娘不應該如此靦腆,不過他作為老師去問多少有些隔閡,作為朋友,宋雪肯定是不愿意,他只得說:“嗯,那算了。”
“謝謝老師。”看著宋陽離去的背影,宋雪微微鞠躬。還是第一次有人邀請她一起過端午節(jié)呢,她由衷的感謝,卻不愿意讓宋陽覺得她自以為自己可憐孤單。她并不可憐,宋家愿意收留她,對于她而言是一種恩賜,盡管她真的孤獨。
只要活著,就會孤獨。
回家的時候,宋雪去了鏡心湖,由于天氣悶熱,樹下涼爽,有許多老人在此乘涼。
無精打采的游蕩著,感覺就像是幽靈一般。
六月的天,果然是娃娃的臉,剛踏入沒幾天就任性了。隨著陽光的消失,烏云漸漸靠攏。不一會兒整個城市都在一片暗色的籠罩之中,宋雪抬眼看了看天,她嘴唇微微一勾,總覺得有某種暗示一般。
雨,不斷的下墜,隨著風的催促。
一邊的一棵老樹枝葉茂盛,雨打著樹葉聲音脆響,雨滴透過樹葉的紋路,下墜到地面,被草地吸收,青草似乎散發(fā)出一種淡淡的味道,格外清新。
一把傘,一把熟悉的傘出現(xiàn)在了視野里,宋雪的心狂喜。有多久沒有領略過的心情,像是心底住著的小鳥忽然撲騰著翅膀欲欲躍試。
然而卻是空歡喜,撐傘的是一個中年女人,優(yōu)雅漂亮,手里還提著一大袋東西,想必是剛?cè)ミ^市場。宋雪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己是魔怔了吧。
向日葵,發(fā)夾,藍裙。
她緩緩抬起頭直面涼爽的雨,視線模糊,她終于安靜閉上眼。雨直線的下墜,打著臉有些疼,她頹然的感受著這種感受,仿佛這樣就能摸透雨的精魂。
茫然若失,一無所有?!鞍㈣?!”她終于叫出那個名字,壓在心底沉重的名。
沒有回應,只有雨下落的聲音,和路人緊促的腳步,以及時不時響起的剎車鳴笛的聲音。
亂。似乎想要將沉睡在心里的某個東西喚醒,再一起永墜寂靜。
雨停了?宋雪有些茫然的睜開,卻見著頭頂有一把陌生的透明雨傘,她猛地的別過頭,見著一張讓她驚詫的臉。那人也定定的看著她。見她不說話,她先開了口:“傻逼!”
她一把將傘塞到宋雪手中,然后快速騎上那有些破舊的自行車,消失在雨中。
宋雪愣愣的站在那里。從未想過,從未覺得,會是那么一個人撐起一把什么顏色也無法明確捕捉的傘,將她從那個人的召喚中喚了回來。
宋雪舉著傘,看了好久,終是收了傘,沉浸在雨中。
路人有些奇怪的看著她,對,她是個怪人。她也不跑,就那么慢吞吞的走在雨中。
回到家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有些透著水汽,她知道今天楊阿姨不在,聽說那小孩今日打預防針,比較鬧騰,她會一直照顧那小孩。
她不是小孩。自是不會計較,她亦是沒有資格。
所謂資格究竟什么呢,她有些不明了。
這世間很多人都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他們不是愚昧,他們極度聰明,所以過得幸福,卻未必安心。但稀里糊涂生活,精明的生活,這兩種人定是不會快樂。
書包貌似防水功能極好,里面的書本并未潮濕,只是冰冰的,宋雪情不自禁笑了出來。笑出來的瞬間她自己也迷惑了,莫非自己像村里那個不穿鞋子的男人一樣,精神有了問題?
有就有罷,那種人世上多了去,或許他們都有難以承重的過去,卻只能被路人稱作“瘋子”、“神經(jīng)病”,這都沒有什么,至少他們肯定有了自己的新的世界。
換了衣服,看著下墜在自己發(fā)絲上的雨珠,她拿起毛巾擦拭起來。還未干,她把自己扔進了被子里。也許只有被子的溫度和厚度能夠緩解心中的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