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萬有不讓韓氏提起王掌柜,在隱晦的告誡了韓氏幾句之后,王萬有就憋著一口悶氣回了自己房間。
他以為他走了,韓氏沒了說話的對象,嘴巴就會徹底閉上,卻不知韓氏已經(jīng)因為他對王掌柜的百般維護、對自己的疾言厲色而心生不平。
在他走后,深感自己受了大委屈的韓氏,躲在屋子里頭嗚嗚咽咽哭了一場。
一邊哭,韓氏一邊壓著聲音,低低咒罵王掌柜這個讓她受盡委屈的糟心貨。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小聲”咒罵,其實全部都被房梁上頭的孟蓁聽在耳中。
孟蓁很快就從她詛咒王掌柜的那些話語里,分析出了王掌柜的出逃方向。
一直等到韓氏哭累了,抱著枕頭陷入夢鄉(xiāng),孟蓁這才悄無聲息地打開后窗,跳出了王家正房。
天亮后,在庵堂借住了一夜的孟蓁,揣著買來的三十個饅頭、三十個素包出了縣城。
她從縣城北門出,出去之后往西北方向的清平縣走。
清平縣與寧海縣之間隔著連綿起伏的一大片山脈,與寧??h的略微混亂不同,清平縣迄今為止也還是個極其混亂、極其危險的地方。
那里有著大量山匪,就連流民都比寧??h的流民要兇。
別說是縣城之外的村鎮(zhèn)了,就連縣城里面都有山匪或者流民逞兇殺人、肆意擄掠。
這樣的一個地方,如果不是被孟蓁的殺人如麻嚇破了膽,王掌柜是肯定不會只身前往的。
而如果不是韓氏在咒罵他時提到了流民、山匪之類的詞匯,又說他最好死在千華山那邊兒,永遠也別再回來,孟蓁還真猜不出王掌柜會往清平縣去,畢竟那邊兒比周圍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要來的混亂。
她不知道的是,王掌柜之所以會喬裝打扮,只身前往清平縣,完全是因為他在那邊還有一些老熟人。
他的那些老熟人,其中一個正是當初給他當過一段時間外室的那個女子。
在韓氏的威逼之下,王掌柜用一大筆銀錢,把那個女子以及她的父母兄弟全都打發(fā)去了寧海縣旁邊的清平縣。
那女子父兄原本都是賣苦力的,母親則是靠著每日幫人縫補漿洗賺些小錢兒,所以王掌柜對他們一家來說已經(jīng)是十足的富貴人兒了。
王掌柜愿意出錢在清平縣給他們建屋買田,又搬出自己的主家,也就是孟慶澤這個秀才老爺,對這一家子好一番威逼利誘。
這一家子雖然可惜那女子沒能登堂入室、嫁入有錢人家,但看在錢財份上,他們倒也沒有繼續(xù)鬧騰。
于是那女子很快就跟著自己的父母兄弟一起搬去了清平縣下的某個鎮(zhèn)子,而王掌柜偶爾也會借著出門進貨的機會,跑到清平縣去跟那女子私會。
這么多年下來,因為兩地相隔甚遠,王掌柜自己又格外注意,所以韓氏倒是半點兒沒有發(fā)現(xiàn)王掌柜依然與那女子保持著那種關(guān)系。
自然,她也就不會知道,那女子其實已經(jīng)生了一兒兩女,全都當成是她哥嫂的兒女養(yǎng)在他們家里。
王掌柜這些年,私底下沒少給那女子和那女子的一兒兩女送錢送東西。
靠著他的多方貼補,那女子一家如今衣食無憂,雖然稱不上富,卻也從來沒有為了穿衣吃飯發(fā)過愁。
原本王掌柜還打算等鋪子到手,壓在他頭頂?shù)拇笊矫蠎c澤被人搬開,他就把那女子以及那女子的一兒兩女接回寧??h,給那女子過個明路。
然而計劃沒有變化快,他打算的好好的,卻也敵不過孟慶澤有個血氣、膽色、實力樣樣不缺的閨女。
孟蓁用自己手里的刀,硬生生把個王掌柜給逼到了只能倉皇逃離的地步。
他把自己偽裝成流民,帶著積攢下來的大半私房,只身一人踏上了前往清平縣的路。
在他離開寧??h的第五天,孟蓁帶著自己的武器以及一包裹街上買來的干糧,腳步匆匆追著他往清平縣去了。
清平縣很亂,再加上孟蓁這一路還要不停打探消息,所以她比王掌柜花了更多時間來走寧??h與清平縣之間的這段路。
等她好不容易拖著疲憊的身軀,順藤摸瓜找到王掌柜外室所在的那個鎮(zhèn)子,王掌柜都已經(jīng)在這個鎮(zhèn)子躲了整整十二天。
長期吃不好睡不好,再加上心里著實不太好受,孟蓁比孟慶澤和烏氏在世時還要更加的瘦。
因為是來殺人的,孟蓁并不敢大張旗鼓的到處去問王掌柜行蹤。
她先是找了一家客棧,要了一間不好不壞的地字號房,然后又讓小二給她送了熱水和食物進屋。
因她年紀還小,所以即使穿了男裝,鎮(zhèn)子里也還是有很多不懷好意的家伙盯上了她背著的那個癟癟的青布包袱。
如果不是孟蓁一來就住進了鎮(zhèn)上最好的客棧,那些家伙怕是早就撲上來搶了。
孟蓁雖然不至于對付不了幾個地痞流氓,但她卻不想在這個鎮(zhèn)子上,在眾目睽睽之下展示自己的殺人技能。
她打賞了小二一錢銀子,然后就開始了閉門不出的鴕鳥生涯。
當然,這只是別人眼里的她。
事實上,每晚孟蓁都有爬出窗戶,滿鎮(zhèn)子尋找王掌柜的藏身之處。
她每每都是選在天黑之后、人們?nèi)胨暗倪@段時間出門探查,因為能夠利用的時間不多,所以她用了整整五天時間,才總算找到了正跟外室鬧別扭的王掌柜。
王掌柜的外室想要一點銀子去買胭脂水粉,王掌柜卻覺得這女人著實花錢如流水——在來到這里的第一天,王掌柜就給了自己的外室五兩銀子,可這女人卻這么快就又問他要銀子了。
聽到她說那五兩銀子是王掌柜的伙食費,她爹娘已經(jīng)收了起來,她買胭脂水粉的銀子不能從那里頭出,王掌柜頓時怒從心頭起。
他拍著桌子,瞪著自己的外室質(zhì)問她,“你們家的哪樣東西不是我給你們的?!你們居然還有臉問我要伙食費!再說就你們家的這伙食,五兩銀子的伙食費,你是準備讓我吃上三年五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