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張鐵撞出一條生路,錢不缺等人再不遲疑,緊跟他的身后,以最快速度通過。
何淺淺第一次見到張鐵的身手,秀眸中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一邊前行,一邊問前面的趙有財?shù)溃骸敖惴蚴窒率裁磿r候冒出這么一員猛將?貌似比鄧超倫的武藝還要高強!”
趙有財之前已經(jīng)見過張鐵吊打猛安,此時倒并不感覺意外。他苦笑道:“他是鄧超倫那小子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撿來的。說起武藝,他哪里會什么武藝,就是仗著力氣大、速度快,打起架來就跟大人欺負小孩一樣!”
何淺淺瞪起一雙大眼睛向前看去,只見張鐵掄著兩條人棍一路橫沖直撞,如入無人之境。她心中暗道,說虎入羊群都不甚貼切,倒是這句大人欺負小孩,真是絕倒。我手下要是有這樣一個護衛(wèi),又豈會在打獵時被地包天這么區(qū)區(qū)一群山賊給欺負了!
前有不怕死的張鐵,后有勇武絕倫的武文,一行人且戰(zhàn)且進,逐漸接近了山寨大門!
……
觀戰(zhàn)的地包天急得直搓手,卻不敢催促扎兀爾調(diào)兵遣將。若是真被武文跑了,以后自己在這雞嘴山可就待不住了!眼前的情景讓他只能干瞪眼,畢竟扎兀爾的塞北精兵都擋不住區(qū)區(qū)一行五人,自己那些嘍啰只會殺人放火、打家劫舍,欺軟怕硬他們行,軍陣沖殺他們可派不上用場!
扎兀爾卻只是神情冷淡地看著武文一行人突圍。
他們終于沖殺到寨門之前,擋路的甲士已是膽寒,被一沖即潰。寨墻上值守的弓手,之前被抽調(diào)了大部分,如今只剩下小貓三兩只,還都是地包天手下那些不合格的山賊,只是敷衍塞責地草草放了幾輪箭,這功夫定遠城幾人殺出寨門,絕塵而去了。
地包天眼巴巴地看著扎兀爾,不知道他還有什么咒兒可念。
扎兀爾只是叫過身邊一個隨從,附耳吩咐了幾句話,那隨從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
張鐵帶著武文等人一口氣沖出匪寨,直奔出二里多地才停下來略作喘息。
這次與對陣猛安時又不相同。對陣猛安時,對手畢竟只有一人,而且打打停停,總是不缺休息的機會;這次深入匪寨救人,期間交涉的時間不長,真正交手的時間反而不短,然而連番戰(zhàn)斗的烈度與危險,卻又遠非州衙中的決斗可比。之前有求生的欲望支撐著,張鐵倒還不覺得累;一旦停歇下來,他才感覺脫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像老牛一樣喘著粗氣。
其他幾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倒是趙有財和何淺淺,一個有傷,一個體弱,參加戰(zhàn)斗不多,反而情形略好。
何淺淺擔憂地看著匪寨方向,繼而俏臉又變得茫然不解,問道:“奇怪!奇怪!他們?yōu)槭裁床蛔罚俊?p> 張鐵方才跑得腦子里一片空白,聞言也想起追兵的威脅,掙扎著站起向來路望去,卻見一個人影也無。心中同樣大是不解。不過,費腦子的事情自有武文等人去做,他一個小兵可不用操心那些。想到這里,張鐵從懷中摸出一塊油餅,放到嘴邊撕咬起來。
衣服終究是弄上不少油漬!
張鐵吧唧嘴的聲音很快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何淺淺不知道餓了多久,紅著臉望個不停,只是始終保持著大小姐的矜持,不便開口。
張鐵早察覺到一道異樣火熱的目光,始終盯著自己手中的油餅。不過他可沒有在食物方面舍己為人的覺悟,三兩下吃完最后半塊,將雙手在土里一摸,再拍掉手上的塵土,那種黏糊糊的觸感便消失不見。
何淺淺扭頭冷哼一聲,小聲道:“腌臜潑才!”
只聽錢不缺笑道:“打又打不死,留又留不住,他們追上來又能怎地!自然是像送瘟神一樣把我們送走,也免得自己難堪!”
一句話說得武文、趙有財和張鐵哈哈大笑。何淺淺也嫣然一笑,她連日來受了許多苦楚,本已是臉色蒼白,一番奔跑之下血色上臉,白里透紅煞是好看。
張鐵看何淺淺笑容燦爛,面若桃花,一時間楞了一下。他的腦子里又一次浮現(xiàn)出那個膚如凝脂、粉雕玉琢的女孩。若論膚色,這位何淺淺姑娘倒是與那小霜有些近似。
也只是近似罷了。
說起來,自己最近想起小霜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了,已經(jīng)記不清楚上次憶起她,是在何時何地。就連她的面容,也早已模糊了。
……
眾人略作休整,分吃了一些干糧,重新起身出發(fā)。雖說沒有追兵,但是在回到定遠城之前,他們心里終究是不踏實的。沿著來時的標記,一行人走到藏馬的樹林處,卻意外發(fā)現(xiàn)兩個留守的親兵倒斃在地,馬匹也沒有了蹤影!
武文親自去檢看親兵的尸體,發(fā)現(xiàn)都是被一擊斃命,似乎是遭遇偷襲,毫無反抗之力地被人殺掉。
歸途再起波折,眾人的心情重又緊張起來。回定遠的路看起來還潛伏著危險,而且失去馬匹之后,接下來的幾十里路程也成了問題。
第一個站出來抱怨的,就是嬌生慣養(yǎng)的何淺淺。她出城打獵自然是騎馬出來的,如今要她走幾十里山路回去,自然是一百二十個不樂意。她撅著嘴向姐夫撒嬌道:“姐夫,人家這幾日被抓在匪寨,吃都吃不飽,哪有力氣走路回去?”
武文眉頭皺起,為了救這個小姨子,二十幾條性命都扔在雞嘴山了,她還為了走路這種小事發(fā)小姐脾氣!他正要開口呵斥,卻聽錢不缺開口道:“淺淺姑娘這些時日想是受苦了,這樣吧,若是實在走不動了,就由張鐵背你回去可好?”
“?。俊睆堣F和何淺淺都驚得跳了起來。
武文看了一眼張鐵,道:“老錢不要亂出主意!張鐵兄弟和我們同生共死一場,在武某心里已是和你們二位一樣,都是親兄弟一般,怎么能讓人干這下人廝役般的活計?”他這話也有幾分真情實感在內(nèi),更主要的卻是收買人心。果然此言一出,從張鐵到錢、趙二位副將,都很受感動。
何淺淺對錢不缺的建議,心下十分樂意,只是礙于女孩兒家的面皮,不好意思開口同意。她的想法卻十分簡單,一個小兵而已,和馬匹有什么區(qū)別?正好用來節(jié)省自家腳力。
張鐵臉色微紅,推辭道:“將軍,男女有別,小人并非偷懶,而是實在……實在不方便啊!”
錢不缺笑道:“張鐵兄弟這就多慮了。你有那妖骨護體,任何人都近不了你身體一指范圍之內(nèi),這一點,淺淺姑娘自然也不例外。所以,由你來背淺淺姑娘最為合適,看起來是你背著她,實際上卻是她借你的力,飄在你背上,絕不會犯了男人授受不親的忌諱!”
一直沒有說話的趙有財幫腔道:“沒錯沒錯!我說張鐵兄弟就不要扭捏了,大男人家的,害什么臊??!咱們都是武人,哪有那么多窮酸講究!”
何淺淺抓著武文的胳膊搖個不停,撒嬌道:“姐夫……”
武文尷尬地沖張鐵笑笑,道:“張鐵兄弟,要不,你再受累?”
張鐵見實在推不過了,只好點頭答應。
重新啟程時,武文故意帶著趙、錢二位先行一步,免得張鐵和何淺淺不好意思。何淺淺走過來對張鐵道:“喂!張鐵,我們上路吧!”
張鐵對何淺淺直呼自己名字有點不舒服,不過還是聽話地轉(zhuǎn)身單膝跪地,背對著她道:“淺淺姑娘,請!”
何淺淺走過來往張鐵背上一趴,兩個人同時低聲尖叫起來!
“啊!”
“什么情況?”武文轉(zhuǎn)身問道。三人剛走出幾步遠,聽聲音還以為他們遇到危險,錢不缺一手攙扶著趙有財,一手已經(jīng)抽出了兵刃。
張鐵背著何淺淺緩緩起身,道:“沒事,沒事。方才差點沒站穩(wěn)?!闭f話之間,臉色有些發(fā)紅。何淺淺將頭埋在張鐵寬闊的背后,沒有吱聲。
武文三人繼續(xù)轉(zhuǎn)身走路,張鐵背著何淺淺緊隨其后。
原來,剛才何淺淺往張鐵身上一趴,卻沒有感受到妖骨的任何阻隔作用,自己與張鐵的后背,實打?qū)嵉貋砹艘淮斡H密接觸!她從未與男子有過肢體接觸,之前即使被困匪寨,地包天等人因為顧忌武文,不敢對她造次,沒想到,如今竟然讓個小兵占了便宜!她尖叫一聲,立刻撐著張鐵的肩膀直起身來,將兩人的上半身拉開一點距離。
張鐵半蹲在地上,立刻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當下也是嚇得雙膝一軟,差點跪趴在地上。
走了十幾步之后,驚嚇的感覺消退,心里才感到麻麻的、癢癢的、酥酥的,那感覺竟像是烙印在了心里一樣,揮之不去,倒是連腿上的傷勢也不覺得多么疼痛了。他背著何淺淺趕路,雙手從背后托著她的大腿,手掌上感受了女子身體特有的柔軟。饒是他老老實實絲毫不敢亂動,心下也不禁有些心猿意馬。
何淺淺雙手箍著張鐵的脖子,一聲不吭地任她背著,心下已經(jīng)將錢不缺一家族誅了幾十遍!都怪這個自作聰明的錢副將!本小姐這次可是吃了大虧了!
一路行來,初時尚不覺得背上沉重,可是時間久了,何淺淺難免會向下滑落。這時,張鐵便會發(fā)力將她往上一竄,重新將其歸于一個背起來使得上力的位置。一次兩次下來,張鐵突然覺得肩上一陣劇痛,原來卻是何淺淺惱了,以為他在故意占自己的便宜,或者即便明白他非故意,仍然有些生氣,拿尖尖的指甲在掐他!
張鐵跟一女子也不好抱怨什么,只是忍痛前行。心里卻也是暗罵錢不缺出的餿主意!
走在前面的三個中年男人正在低低交談。
趙有財?shù)溃骸斑€是老錢一肚子壞水兒,出的這個主意好!要讓俺老趙這么個半殘的身體,背著淺淺姑娘走幾十里山路,非得累死不可!”
錢不缺道:“得了吧你!得了便宜還罵我!張鐵兄弟年輕體壯,他不背誰背?”
武文倒是沒有說話,只是在心里默默想:不管誰背,打死我也不背!若是被她姐知道我背她妹妹,那是真的要被打死了!
一行人漸走漸遠,眼看就要走出雞嘴山,迎面走到一片空地。
他們緩緩停下腳步。
只見在這片空地之上,有五個人正站在那里等候他們。居中一人為首,身后四人一字排開,都穿著黑色罩袍,面目隱在兜帽當中,渾身上下透著絲絲詭異。
為首一人,他們卻是認得。正是那塞北將軍扎兀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