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姝卻是絲毫沒有被太后嚇到……
也對,連死都不怕了,怎么會就這樣就被嚇到呢?
太后:“曾經(jīng)有個小女孩跟我說過:雁過留影,人間一遭已是幸事,即便是離去,也要無怨無悔的離去才好?!?p> 太后這句話的聲音低沉的像是在自言自語。
靜姝眼光微閃,緩緩的轉(zhuǎn)頭看著太后……
太后眼角濕潤,隨即又?jǐn)科鹆四樕巷@露出來的片刻悲戚:“都退下吧?!?p> “是?!?p> 待房里只剩了她們二人的時候,太后再次開口:“哀家就是憑借著這個信念,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再大的屈辱哀家都甘愿忍受,因?yàn)榘Ъ疫€有好多的事沒有來得及做……”
靜姝低下頭,其實(shí)她又何嘗不是。
當(dāng)年靜姝的額娘在她小時候生辰之時送給了她一只兔子,她很喜歡這個軟萌的生物,讓她整個人生充滿了活力。
可是沒過一年,那只兔子不知道是誤食了什么變得奄奄一息。
當(dāng)時的太后以為她會很傷心,就寬慰了她幾句,沒想到她不僅沒哭,反而是呆呆看著這只即將死去的兔子緩緩的對她說道:“姑母,雁過留影,人間一遭已是幸事,即便是離去,也要無怨無悔的離去才好,至少它可以活在我的記憶里,至少它做了它最有價值的事?!?p> 后來她打聽到原來當(dāng)初那只兔子誤食的毒藥竟然本來是吳克善妾準(zhǔn)備給靜姝額娘的,靜姝無意之間看到就裝作不經(jīng)意的樣子讓兔子吃下去了那盤食物。
太后看著她有所緩解的樣子淡淡的松了口氣:“這條路很難,但是姑母相信你不會再這樣想不開了,好好的活下去……”
太后起身走到門口閉了閉眼睛,像是痛心,又像是感嘆世事萬千……
理了理自己的發(fā)髻,太后仰著頭,高傲的走了出去,她仍舊是博爾濟(jì)吉特氏最尊貴的女人,是大清的太后。
“小心照顧你們的主子?!?p> 太后的話一遍一遍的回蕩在門口跪著的冰心和玉壺的耳朵里,兩人在太后走后很久都還是不敢抬起頭來……
其實(shí)她猜的沒有錯,不管是因?yàn)槭裁?,一次死不了之后,靜姝就不會再來一次了。
這樣的沖動和勇氣,她是沒有的,日子的平淡和艱難,她心態(tài)總歸還是樂觀的。
“冰心……給我煮碗粥吧?!?p> 靜姝淡淡的聲音從房內(nèi)傳來,門口剛剛站起來的冰心喜極而泣,連聲應(yīng)著往廚房跑去。
靜姝緩緩的攏了攏身上的被子,世間仍有辛苦,既然撒手不了,就好好呆著吧。
苦笑一聲。
這個永壽宮她都已經(jīng)不知道被禁足多少次了,福臨還會不會玩點(diǎn)新鮮的。
傍晚慈寧宮內(nèi)……
從靜姝那兒回來之后,太后便一直跪在地上誦經(jīng)祈福,身后的嬤嬤在身邊耳語道:“太后,皇上來了。”
太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沒有說話,仍舊是照常的跪在地上。
身后傳來響聲,應(yīng)該是皇上的。太后的眼皮動了動,但是還是沒有睜開。
嬤嬤左右看了看他倆,識趣的關(guān)上門退了出去。
福臨遲疑了好一會兒,試著叫了叫:“皇額娘?”
許久并未聽到聲響,福臨靜默了一會兒,跪在了太后身后的涼地上。
他不知道她是何意圖,但是他能感覺到她生氣了。
完整的誦經(jīng)完三遍,太后終是嘆了一口氣,緩緩的開口:“地上涼,起來吧?!?p> 福臨不做聲。
太后緩緩地起身,轉(zhuǎn)身看到跪在身后的他。
太后:“哀家知道,你已經(jīng)是一個了不起的皇帝了……哀家也老了……”
福臨:“兒臣在皇額娘面前就永遠(yuǎn)是您的兒子,不是什么皇上?!?p> 太后并沒有扶起他,只是走到了一旁坐下,端起了茶杯,緩緩的喝上一口,道:“哀家今日為何叫你過來,你可知道?”
福臨語氣很平靜:“知道,因?yàn)殪o姝。”
太后嘆了一口氣:“你還是認(rèn)為哀家偏向她?”
福臨好笑的偏著頭:“難道不是嗎?”
“你是哀家的兒子!哀家用盡了畢生的心血將你送到如今的這個位置,你覺得哀家心不向著你?”
福臨沒有答話,只是太后深知他心里是不服氣的。
自從她為了保他,她迫不得已和多爾袞糾纏不清……他對她就一直這樣貌合神離。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太后搖了搖頭,她也記不清了……
太后:“我不管你有多寵愛董鄂裳綰,那個董鄂裳綰究竟是有多討你喜歡。自古專寵就是錯,后宮有后宮的規(guī)矩,皇上還是要把握度?!?p> 福臨聽到她提到董鄂裳綰微微皺眉:“兒臣心里有數(shù)?!?p> 太后:“哼,有數(shù)?你最好是將哀家的話聽進(jìn)去,否則哀家就幫你動手!”
福臨眼皮一跳:“皇額娘!你不能對她動手,她什么錯都沒有,她……”福臨急的有些語無倫次,更多的也是害怕董鄂裳綰受傷。
“哦?所以哀家有錯?皇上要治哀家的罪嗎?”
福臨低下頭:“兒臣不敢!”
太后雖然這樣說,但是她還是知道董鄂裳綰在福臨心里的地位的,福臨眼神里都要溢出來的愛意,她不是看不到。
為了后宮一個女人讓他們母子撕破臉,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太后也不是傻子,說說而已,也不會真的對董鄂裳綰動手,但是提醒她還是要做的,畢竟后宮里所有的妃子都眼巴巴的盯著她。
太后冷冷的對著地上的福臨道:“你雖然姓愛新覺羅,但是有一半流淌著我博爾濟(jì)吉特氏的血,她是博爾濟(jì)吉特氏的人,是你曾經(jīng)的皇后,也是你的表妹,你可以不喜歡她,甚至是厭惡她,但是你要清楚,她本身并沒有錯?!?p> 福臨冷哼一聲:“是她自己親口承認(rèn)的,兒臣只是將她禁足在永壽宮,這么急著就找皇額娘撐腰,居心何在?”
“她落水了,今天差點(diǎn)就沒命了?!碧蟮恼f著今天發(fā)生的事情。
福臨有些震驚的抬起頭,在他的印象里,靜姝雖然看似清雅平靜,但是一直很硬氣,也很倔強(qiáng),即便是再怎么絕望,也達(dá)不到不要自己性命的地步。
福臨淡淡的問道:“誰干的?”
“自己跳的,沒有誰?!碧蟮拈]上眼睛。
福臨也只是短暫的嘆了一口氣:“那也是她自己的選擇?!?p> 太后淡淡的說道:“起來吧?!?p> 福臨拱手:“謝皇額娘?!?p> 轉(zhuǎn)身往里屋走去,太后邊走邊說道:“就當(dāng)是看在我們這么多年的母子情分上,無論她做了什么,饒她性命,不早了,回去吧,哀家也要休息了,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p> 警告到了,提醒到了,煽情到了,如若他還是執(zhí)意,她也沒法子了。
福臨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作是答應(yīng)了太后的最后一句話,要不然,一路走來,為什么自己一直沒有對她下手。一是自己知道有些事情上她的確也是無辜,二就是因?yàn)橛刑髶沃?,他動不得?p> 福臨:“兒臣,告退?!?p> 福林行了禮之后退了下了,轉(zhuǎn)身隱于夜色之中。
對她愧疚嗎?好像沒有。福臨搖了搖頭,甩掉了自己心里對她奇奇怪怪的想法。
“皇上?上轎嗎?”小安子在一旁看著心事重重的福臨試探著說道。
福臨擺了擺手:“走走吧。”
長春宮……
“娘娘,皇上從慈寧宮出來了,現(xiàn)在散著步快要路過長春宮了?!便″馁N身丫鬟碧落上前伏在恪妃的耳旁說道。
恪妃點(diǎn)了點(diǎn)頭,站起身,獨(dú)自走了出去。
碧落小聲的說道:“奴婢陪您。”隨即上前兩步緊緊地跟在恪妃的身側(cè)。
恪妃搖了搖頭:“我自己即可。”
一身淡藍(lán)色的羅裙?jié)h服裝扮,寬大的衣袖隨著她盈盈擺動搖曳生姿,即便是夜晚也讓人看得出此人的優(yōu)雅嫻靜,頭頂簪著流蘇,在她抬頭低頭的瞬間,總會有鈴鈴的響動,撩人心弦。身后的衣擺拖得很長,綿延宛如游龍。
蓮步輕移到長春宮外的石階上,往前走了幾步,剛好是十字路口的轉(zhuǎn)角,恪妃站在十字路口的正中間看著朦朧的月光。
隱約聽到身后傳來了腳步聲,恪妃微仰著頭閉著眼睛:“戚戚映月色,無人知南棲。”
福臨打斷她:“越鳥南棲,恪兒可是想家了……”
恪妃像是才發(fā)現(xiàn)他在身后,驚慌的回頭跪下:“臣妾給皇上請安,不知皇上這么晚還到這里,擾了皇上清凈,還請皇上恕罪?!?p> 福臨笑了笑:“恪兒既是不知情,朕又怎會怪罪?!?p> 福臨上前微微扶起恪妃,拉著她仔細(xì)端詳了許久,感嘆道:“恪兒還是這么美?!?p> 恪妃低下頭,緩緩的搖了搖頭,表情落寞孤寂,并沒有因?yàn)樗目洫劧械礁吲d。
福臨拉了拉她的手:“這么晚了,怎么還出來,不找個下人陪著呢。”
恪妃:“總歸是孤寂的,有人沒人都一樣?!?p> “何事令恪兒如此傷懷呢?可是朕的不是?朕的確是有段時間沒有來看你了……”
恪妃急忙搖頭:“皇上忙于政務(wù),臣妾怎敢又怪皇上的意思。只是……”
恪妃轉(zhuǎn)頭看了看這常常的廊道,又看了看大大的長春宮:“只是這偌大的長春宮,只住著臣妾一個人,偶爾幾個丫鬟相伴,卻也不能說幾句心里話。”
福臨不懂她是何意,這長春宮在整個后宮來看都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宮殿,自然也不算是虧待她,只是她話里有話。
福臨緩聲道:“愛妃可是想找個人來陪你?”
恪妃看了看福臨,跪下:“皇上當(dāng)年許諾臣妾,讓臣妾可以在后宮之內(nèi)大方的身著漢服,并且告知臣妾,當(dāng)臣妾穿著漢服站在皇上面前的時候臣妾可以向皇上許下兩個心愿,皇上都會答應(yīng)臣妾,不知現(xiàn)在還作數(shù)嗎?”
福臨挑了一下眉,今夜她的確是身著漢服,并且較往日常穿的那幾件來說要隆重許多。
福臨點(diǎn)了點(diǎn)頭:“朕說過的話,當(dāng)然算數(shù)!”